“看,说了你可以。”
顾溪白摊开那张纸牌,第三张红心A落在掌心。
霍月华微微一怔,她的脑海里忽闪而过瞬间片断,昏黄赌场淡黄灯光,烟雾弥漫……有一点心慌意乱。
12岁?
不,6岁。
那段空白记忆,遇见顾溪白非偶然,如果没有偶然,那么时间所指向……
她聪明流转,说话简洁至极,语调非常平静。
“你以前认识我,二十年以前,对不对?”
“哪有这么久,十四年前左右。”
他随意对她说着,丝毫未察觉对方深意,顾溪白瞥见赌场高级干部走了出来。
缘分叵测,无从得知下一刻,会发生一些什么。
“我生病了,留下后遗症,小时候的事情……
都忘了。”
霍月华微微迟疑一下,坦诚说道,她有些好奇:
“小时候,我是怎么样?”
“嗯……”坦诚是最有效的办法,他情绪缓和了很多。
顾溪白蹙眉,他缓缓说道:
“我带你去捉蝴蝶,田野空阔寂静暮色苍茫,有一种蓝色蝴蝶,它的翅膀暗蓝很漂亮。我突然发现你的蝴蝶不见了。
问你,你把蝴蝶放了?
你说……
蝴蝶是属于你的,怎么能放掉?
有一只蝴蝶死了。
你害怕它们都死掉,就把它们全部活埋了!”
儿时,顾溪白已经深知,长相甜美面貌姣好如芭比娃娃般小女孩,本性是冷酷邪魅的恶魔,霍月华具有非常强烈占有欲。
她宁可把蝴蝶全部活埋,也不肯把它们放生。
因为,蝴蝶只属于她。
她显露性格里让他恐惧的东西,她很阴暗。
她的本性存在于像阳光无法照亮的角落,他感到害怕为此恼羞成怒。
那时顾溪白非常气愤,他打算不再和霍月华说话。
他把她推在地上,骂她冷血,让她自生自灭,把6岁小女孩一个人丢在山上。
后来,霍秋怀找到霍月华的时候,她手指上都是泥土,膝盖流了很多血,哭得眼睛都肿了,还在发高烧。顾溪白心里后悔了,不顾霍秋怀反对,他一路把她从山上背回来。
那次高烧很严重,引发肺炎,她很久都没有好。
“小时候,我太恶劣了……”霍月华脸色苍白,一时找不到形容。
“你只是孤独,也许在我身边没有安全感。
后来,我一直想送一只‘不会死的蝴蝶’给你。”
顾溪白掐灭手中的烟,拍了拍她发梢:
“你在这里等一下。”
耳边充斥着上海话霍月华一句也听不懂,梁少悠说‘一会来接你’,他说完就被绑架,顾溪白说‘在这里等一下’,如果他再不知所踪,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她该怎么办?
犹豫了很久,她神色不安。
“……你早点回来。”
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巧克力,巧克力会使人带来愉快的食物。
顾溪白剥掉锡纸,把甜腻柔滑的巧克力放在霍月华手上。
像小时候,少年哄小女孩那般,说道。
“你在这里等一下,哥哥去把‘不会死的蝴蝶’带回来。”
“……”
她想。
这种感觉,究其本质,对陌生事物的恐惧与人类本能的求生欲望。
心理学上有一种吊桥效应,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会错把由情境引起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跳加速。
专业心理医生,霍月华最擅长分析解剖自身。
人在恐惧中产生紧张,分泌过多肾上腺素会使人误以为产生好感,她在上海陌生环境里局促不安,会抓住任何在手边熟悉的事物。
错觉,骗不了她。
霍月华望着手中巧克力,把它放在桌上,不再理睬。撇一眼指尖的戒指,她把戒指摘下来,放进随身包里,妥当保管。
这些东西,都靠不住。
她拿起电棒,耀眼的紫色火花,那一刻,陌生环境恐惧感逐渐降低。
她要勇敢一点,自身太懦弱期待别人来拯救,从来不能长远。
她要学会,保护自己。
赌场高级干部怀疑顾溪白出老千,便带他到小房间:
“知不知道,这是黄金荣先生的赌场,活腻了?”
顾溪白微微一笑:
“麻烦通报一声,说有位顾先生想见他。”
黄金荣是个秃顶。
他头发都剃光了,方鼻上堆满横肉,宽脸眯成一条缝,目光锐利。
他习惯恩威并施,喜欢别人叫他‘先生’。
这个男人除了自己以外,什么都不相信。
顾溪白如此判断,心中颇感不悦,这意味着没什么能打动的了他。
“先生,您是我父亲顾静学的朋友。
有件事,想请先生出面帮忙。”
顾溪白不习惯婉转,有条件开门见山直接说出来。
“坐。”
黄金荣笑眯眯摆手,来回撇了两眼顾溪白那张五官深邃轮廓分明的脸,如果长在女孩脸上可以夸漂亮,他是个男人没错吧?男人生了一张过于女气的脸,油头粉面不愧是‘高级交际花’生出来的儿子,哪有他大哥顾静学半丝威严,黄金荣不喜欢。
“世侄,此次来上海不知何故?”
“我是顾家的继承人,毕竟父亲只有一个孩子。”他是顾家未来家主。
换而言之,拉拢顾溪白对‘青帮’有好处。
“你现在,还不是。”
黄金荣笑眯眯说着,对于不确定的事情,他凭什么在这小子身上下注?
梁少悠已经失踪一天,顾溪白实在没时间废话。
黄金荣什么都不信,他只信自己,顾溪白唯有在言语里加重猛料。
顾溪白就给黄金荣最想要。
“毫不夸张的说,上海依靠鸦片贸易崛起。
在我父亲顾静学的年代,已经达到3.7万箱,占到中国鸦片贸易总额的一半。最辉煌的时候,上海进口鸦片的价值在4000万1500家烟馆,就连苦力只要有十文钱,也会去抽鸦片。
现在表面上,鸦片生意已经被禁止。
实则段祺瑞在任命卢永祥为浙江督军后,建立新的垄断体系。
你们手中的贸易公司每进口一盎司的鸦片,要交给军队2块鹰洋的保护费。”
“世侄对上海的局势,了解的很清楚。”
黄金荣喝了一口茶,不动声色。
“何丰林为了保护一批鸦片,特地建立“淞沪查禁私运追禁品物处”,何丰林曾是我父亲顾静学的手下之一。
那个仓库的位置,原本是保密。
纵使这么多年过去,该死的人都死光了。
还是,有人知道……”
说道关键处,顾溪白话语停止,端看他反应。
黄金荣手中的茶杯一顿,他手下公司几乎垄断上海鸦片贸易,现在贸然多出来一批货,一定会打乱他建立起鸦片市场。
他要把风险,扼杀在摇篮里。
“世侄,你父亲是我大哥。
你来找我一定有事,有什么可以帮你?”
“我只要,一个人。”
顾溪白把手中仓库位置的纸条,递到黄金荣面前。
“先生,这批货在当年的价值4000万,现在远远不只……
换我兄弟一条命,应该足够。”
而后。
黄金荣微微迟疑一下,收下纸条,他把事情交给自己最得意的门生。
“月笙,这件事,你帮他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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