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明大病了一场。
在这中间,晏泽嘉奖了萧氏,称其教子有方,并许诺晏怀宁,待到冬日,赐他秘色千峰茶盏。
这对朝堂百官来说,无疑是一种暗示。
本就暗流汹涌的储君之争,在那次秋狩之后,被悄然搬上了台面。
而此时的杨青苑在给晏怀明修房子。
她将屋顶的瓦片重新翻新了一遍,将菜地里的野草清理干净,又修整了下厨房,囤了米面。剩下的时间,她会抱着春卷儿在周围溜达,不会走太远,偶尔去买些点心。最大的一次开销,是买了一床新被子,绣着初夏的荷花。
邹参事没有再来过。
他只是站在沈飘絮那家酒楼的楼顶,远远看了眼那个院子。
“小姐好像变了很多。”
他说。
“孩子都是会长大的。”
沈飘絮挽着发,悄声回应着。
晏怀明在回家后的第二天醒过来一次,撑着病体,蹒跚着走到院子里,看到杨青苑在给他洗衣服。
但她不是特别会,皂角粉抹得到处都是。
日光之下,她紧紧抿着嘴唇,认真研究洗衣大业的模样略有些好笑。
晏怀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因为笑得太放肆,肩上的伤口又一次裂开了。
杨青苑听到动静,侧过头来看他:“你笑什么?”
“我来吧。”
晏怀明挽起袖子,脚步虚浮地走到她身边,杨青苑将木盆拖远了一点:“伤患请躺好。”
“我就这些衣服,都洗坏了我穿什么啊?”
晏怀明笑着揶揄她,杨青苑重新倒了一桶清水:“那正好,我还懒得给你洗呢,回头买新的。”
“那还是我来吧。”
少年笑笑,伸手去捞他的衣服,然后就倒了下去。
杨青苑只能撑着他,湿漉漉的掌心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你好麻烦。”
她想着,望着那无边秋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晏怀明的伤拖了很久才好。
沈飘絮找来的大夫给他开了好些方子,那伤口太深,说是那老虎再用力些,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废人了。
杨青苑沉默地听完,在墙角站了很久。
小的时候她每次犯错,父亲都会罚她面壁思过,告诉她这些错误都不可以再犯。
“爹爹手里握着的不是兵权,是几十万条人命,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父亲站在她面前,夕阳将他魁梧的身躯拉长,将幼小的杨青苑完全笼罩在那片阴影里。
“你是爹爹的女儿,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杨青苑低着头,没有敢正视父亲的眼睛。
现在的她依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实不存在英雄,晏怀明没有赢过那只老虎,她也不能再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大小姐了。
一道光照入这块阴影里,隔开一道泾渭分明的路。
杨青苑踩着那道光,走出了那片阴影。
“晏怀明,我给你囤了米面,都在厨房,水缸里也装满了清水。”
“谢谢你。”
晏怀明隐约察觉到了分别的气息,可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礼貌地道了声谢。
“伤口要定时换药,我已经和那个大夫说好了,他每两天来一次,钱我也都给了。”
“好。”
晏怀明不知为何,说不出以后会将这笔钱如数奉还这句话,他的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心情也乱糟糟的。
“屋顶的瓦片我翻新了一遍,春卷儿的狗窝也铺了干净的毯子。”
杨青苑碎碎念着,指着屋外晾着的衣服,“下雨记得收回来,还有被褥。”
“嗯。”
晏怀明点点头。
“这个护心镜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