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可以共你比(2 / 2)

陈善缓缓摇头,叹道:“既然陛下执意不信,不肯出兵,那也不得勉强。盟友一场,一句忠言,恳请陛下垂听。如今中原内乱,正是陛下更弦易辙的难逢机会,最后无论谁胜谁败,必然忙着休养生息,见安南大局已定,谁都不会来追究。”

“那真要谢谢太子殿下好心提醒了。”胡季犛仍旧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貌。

陈善向来知此人鼠目寸光,无利决不起早,见他这般模样,已知绝难再说动他,只能暗自咬牙——未想到本来留作后手的压箱法宝,要提前拿出来了。自袖内摸出了一卷长绢,递到了胡季犛面前,铺展而开。

“这里还有一份大礼,想来于陛下有助。”

胡季犛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只一眼,却愣愣定住,旋即风一般将它操起在手中。

“这个是……铜铳火器?!”

“不错。工部如今都是陛下的人了,有了它,必能令军械团实力更增。”

胡季犛看了许久,眉头松松紧紧,末了将图纸丢弃般搁下,余光却舍不得离开似地追随。“新制火器所需火*药必定不同以往,用错了一点便会炸膛,还不如拿个棒槌衬手。”这要求硫磺、硝石、炭粉的制作配比严丝合缝,相应火*药配方一定也攥在陈善手里。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交出来的。

胡季犛目光游移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太子殿下有什么条件?”

“陛下明鉴,我苦心经营数十载,又如何会因区区折阻而弃我大汉基业?若我最后兵胜有望,还望陛下看在多年情面,出手相助。届时,我定会把其他新式铳器、□□制方,一一双手奉上。”陈善将长绢重又收入袖内,合十礼道。

“我自不会做愆德隳好之事。”胡季犛道,“比起他们姓朱的,我当然更愿意看到太子殿下问鼎中原了。”

陈善走后。一个年轻人从一侧竹屏后步出,面色忧疑。正是胡季犛的儿子胡汉苍。

“父亲,不把他拿下么?只要严刑逼问,不怕他不拿出火*药的配方来。”

“拿下他做什么?他又不是燕王,现下就是砍了他,拿他人头去朝贡送礼,明皇帝也不会说我一个好字。你不知陈善此人的心计,他可不是用大刑逼得出来的。且看他是不是真有本事,再定也不迟了。”胡季犛轻轻啜了一口茶,盖碗后的眼眸中精光逼人。“有件事还多亏他提醒了我。李芳远做得,我自然也做得!”

……

北平王府,南书房。

“李芳远所言果然不差,如今陈善正在安南,撩拨得胡季犛日益跋扈,已自称为国祖章皇,出入与君王同制,引得安南国内民怨鼎沸。”道衍报告道。

“哼……胡季犛这个蠢材,这么迫不及待想做皇帝,就让他做好了。且试试,他能做到几时。”朱棣道。

“殿下好像很看他不起。”天晴道。

“此人狂妄骄横,藐慢幼主,在朝中本就政敌无数,既想篡权自立,心虚之下,定会大开杀戒铲除异己。再加他急于证明自己天生王才,做事激进劳民伤财,更加不得人心。所谓失道寡助,天必亡之,说的就是这种人,就算真让他称了帝,又能成什么大气候?”朱棣道。

藐慢幼主,篡权自立,这话由他说出来,还真是够讽刺的啊。天晴不禁抬目看了他一眼。

朱棣没有漏过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冷笑道:“你觉得本王处境和他很像,是不是?”

天晴一脸惊惶:“怎么会像?哪里像!殿下是得道多助,天必兴之!”怕他再要啰唆,又道,“妾身只是在想,原本胡季犛要是听陈善的话起兵作乱,还能指望朝廷分兵,去解西南之围,现在就……”

道衍道:“这倒未见得是坏事。若是西南果真乱起,沐侯镇压无功,皇帝必得分兵抵御外侮,殿下却在北线对抗朝廷,于义理不合。可一旦歇戈止兵,我军士气势必大泄。如此,恰恰是最好的局面。”

朱棣也点头赞同:“大师所言不错。”

和尚就是这个做派,永远把名声摆在第一位。天晴暗想,他这般坚持原则,朱棣又这么听他的,或许,最后方先生一家能因此保命也说不定呢?

“还不开始么?”正想着,朱棣忽而转向了她,一脸的不耐烦。

“哦!”天晴这才记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由,快速拿出了医疗小包。道衍见状,便行礼告退了。

“啊——”

朱棣就着她的话音张开了嘴。只见她拿出一个纤细的东西似往里探照了一下,喃喃着:“没有明显的蛀牙龋齿……”另一手又伸出一根木筷,对他说“千万别动哦”在他口腔内东按按西点点。

“哎——”右下的某处牙床猛地一疼,朱棣忍不住往回缩了缩。

“说了别动呀,戳着可怎么办啊?”天晴收回探筷嗔怪着,却是柔声和气,末了还轻轻摸了摸他的右颊。朱棣从未被她如此温柔对待过,一时竟有些惚惚神摇。

“应该是牙肉起炎症了,加上近日思虑烦忧压力过大,在外也未能好好休息,加重了神经痛觉,没有大碍的。我这就去取药给殿下熬上,早晚服用,吃个五天就好了,应该能管上一段时间。”

“什么?五天?”朱棣捂着右脸,神色愁怅中带些失望,“就是还要再疼五天?”

天晴从没见他这么沮丧的样子,就是当初南北兵势宣若霄壤,朱棣接报三十万大军即刻兵临城下,而他手上只有守军三万,他也是一如既往轩昂自若。现在居然为了这点小小牙疼,一脸的悲怆欲泣。

天晴不禁好笑:“好,那殿下先等一等,我想个办法,替你救救急吧!”说罢噔噔跑开。不一会又回了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纸包,对他说:“请殿下再把嘴张一张。”

朱棣有些狐疑,但还是顺从地照办了。

天晴从纸包内取出一粒药丸,俯身缓缓向他趋靠,比刚才更近……他看着她的睫毛闪动,眼波盈转,携带着周身那股无法言说的香味,徐徐逼仄而来,竟开始有些莫名心慌,不自主地向后倚了倚。

“诶~别躲呀!”她放下纸包于侧几上,一手按住他的后脑,不容分说把他拢回来,霸道十足。

朱棣还来不及觉得紧张,那枚药丸就被放进了他嘴里,嵌于齿隙牙间。晷刻而已,一阵不好形容的异香在口中绵绵弥延,原先疼不可堪的地方变得麻麻酥酥,所有痛觉都好似顿时被软化下去。

“折思斜么(这是什么)?”他口含异物,话说不清楚。

“这殿下就别管啦!反正是云南的秘药,能止痛的。”

“在葛本丸一靴(再给本王一些)。”这药确实有效,他要有备无患。

“不行,说了是秘药了,只有疼得不行的时候才能用。殿下是病人,要听我这个大夫的话。”她趁他手还未能够及,迅疾拿回了纸包,藏在袖内。

“库葛本丸(快给本王)!”他作势起身要抢,却被她一把按回椅上。

“要是不听话,以后什么药都不能用了!”天晴定定直视他,语气里有不容拒绝的威严。“这药里有我的独门配方,就算拿去给道衍大师仿制,那也仿不出来。殿下便是现在抢去了,也就这么几颗,再疼起来,我可不管治!”

真是蛟搁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朱棣毫无反抗立场,只能乖乖照办。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这和他曾送给晋王的阿芙蓉一样,也是罂粟的提炼物。只要剂量足够,连人的灵魂都可以揝取,更毋言性命。以朱棣对她的信任度,是不可能让她在他身上施用这样危险的药物的。

她可不想要自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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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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