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莫至 第三
惜墨好奇道：“可是那个‘非有缘不得寻，非极大善缘不得悟’的莫之洞？”
沈冲天故意赞许道：“正是，我的墨儿果然当得一声‘博闻广识’。”
惜墨不领情，得意揭穿道：“爹爹别忘了，我身边有一个闻百家故事长大的君仙界人。爹爹若只是考查政绩，我的回答到此为止；若是想‘请教’，须拿出些诚意，而不是一味摆家长的架子。”
青霭之前听他父女那边嘁嘁喳喳不休，懒得理，待“莫之洞”三字飘入耳中，缓缓凑过来，又闻女儿一番话，扭头道：“且看你如何应对。”
沈冲天含笑问道：“想要什么？”
惜墨歪头想一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世间独一份的宝贝我也见过不少，都十分无趣，我要一件既有趣又难得的。此笔账自今日起可暂记下，最终期限为爹爹寻找莫之洞归来之日，母亲为中间保人。爹爹莫忘，逾期我要讨利息的，到时保人也逃不脱。”
沈冲天道：“正是这笔账算得清，很好。这一回总可以说了吧。”
惜墨回忆道：“百里诺告诉我，他小时听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军士为他讲了许多今古故事，聊慰打发军营闲时，其中便有关于莫之洞的。传说天地开辟之初，四方大地并不是如今平坦模样，而是像个漏斗一样，四方高，中间低陷。后来出了个很厉害的神仙，他为大地中央覆上泥土，细细夯实，掩盖大坑。从古到今，往来凡人在土地之上耕种劳作，从不知脚下其实是一个硕大无朋的洞。往事湮灭，神通不复存，更加不用说深入其中探究，是为莫之洞。却不知从何时起，从何人口中开始传播一句话，莫之洞藏机密，非有缘不得寻，非极大善缘不得悟，悟为天下永安。”
青霭听后不免蹙眉：“四方大地，摆明指向仙界，这番话定是从那边传过来。至于故事，实在荒诞无涯，怕是有人依着话穿凿出来的。”
惜墨“啊”一声，难掩失落。
沈冲天倒认真起来：“故事纵使荒诞，未必无根无由，只是千万年口口相传失了部分本来面目。从前我在这里面听到的‘五老镇城’、‘大河尽头’，听起来各有不合理之处，却都作了真。反倒是人们信以为真的成仙之说，变成莫大惨案，不可不谓是讽刺至极。唯一所虑，如今的四方大地与万万年前的四方大地，君仙界口中的四方大地与三界所谓四方大地，可是一回事？”
惜墨得沈冲天鼓励，重拾笑意道：“爹爹考虑倒是全面，却丢了一处。”
沈冲天不解问道：“是哪里？”
惜墨认真道：“魔界。”
沈冲天松一口气：“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果然不差。你如今连口吻都与君仙界，与百里诺一模一样了。仙界与君仙界当年互称为魔，你兜转一圈又回去了。”
惜墨涨红着脸，急忙解释：“不是的。当年的君仙界将结界外面一概称为魔，仙界不知所以，以为是他们回敬，因此相互鄙视。大战之后弟弟荡平君仙界，依着天狼文将军的习惯，整理十方城一应书籍造册全部送到紫微城，以供主帅检阅。谁知天帝与无尘天尊瞧不上外道东西，未置一词。弟弟失望至极，不无惋惜道，若是爹爹在，定会说，一字一语乃一世记忆，轻易丢不得；定会视如珍宝。他因此悄悄封存。”
“不过数年，弟弟在紫微城外二十七台替凝香姨重建庙宇，重塑金身，将她送到那边修行，顺便打开封存。可惜彼时弟弟接到御旨诏令，不日将赴天庭，实在顾不得，故而全部送到我这边来，由我代替完成。”
“我也是整理造册时才发现，原来三界外有君仙界，君仙界外又有另一重危险之地，才是真正的魔界。随着五老与郝隐大炼元丹，修行之人、修行之道逐渐凋敝，再无人能往那边去，魔界之说以讹传讹，变成泛指，又被仙界误会，越传越深，真相倒被掩盖。”
沈冲天兴致满满问道：“君仙界如何形容这个危险之地？”
惜墨据实回答：“日落之地，鬼魅异常，不得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