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流火池中忽地现出一个水涡,接着猛然升起,化作了扬至半空中的一股水柱——或者应该叫水柱,即使这时流火仍是流火,还不曾爆裂开来,那橘红的浪花与在周围飞舞,有若实质的灵气焰尖,依旧显出它已经到了一触即燃的边缘。
谢真第一反应就是星仪在搞什么玄虚,他来的路上早已想过,一旦流火燃起要如何应对,当即对着流火燃起的地方斩下一道剑光。
这道剑光脱体而出时,斜斜地化为一道平而宽的雪亮剑气,与他常用的轻疾如飞,又或是堂皇威严的剑势不同,显得甚至有几分朴拙。
而它与流火一撞之下,非但没有将那些躁动不安的灵气击燃,反倒如同漩涡,将散溢的火焰尽数收拢其中。
白亮如银的剑气在穿过火柱后,已经转为与流火同样的绯红,骤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顷刻化作数不清的细小剑气,各自裹着一滴流火,翩翩然四下飘飞。刹那间,空中仿佛摇落一树火花,无数一闪即逝的燃烧的飞花,转眼间都成了犹带红光的余烬。
一道能将山洞的脑壳顶掀开半边的流火,就这般被消弭于无形。一剑既出,星仪不由得轻喝了一声:“好!”
这声喝采听在谢真耳中,竟是在距他不足数尺的地方传来。他剑随意动,迅疾无伦地回手一剑,正刺向声音传来的那处。
他未料到,交战间始终身形诡秘的星仪,这一下居然被他刺了个结结实实。然而剑锋到处,不再是陷入泥沼般的触感,而好像是真的穿过了血肉之躯。
谢真余光看到星仪立在另外一侧,远远地望着他。殓衣沐浴在零落的火光下,面上的金砂面具不知何时变得更加残破,只剩了小半边,露出了大半属于翟歆的苍白脸孔。
他刺中的不是星仪的真身,那是什么?
谢真顿感不妙,回头看去,背后是一具与真人无异的躯体,他的剑尖准确无误地穿过了对方的心口。这人罩着一件灰衫,露在外面的手臂脖颈肌肤皆栩栩如生,只有脸孔是一片蠕动着的金砂,还未完全化出面目。
他心念电转,想到星仪脸上碎了一块的面具,已然猜到他刺中的是对方的一个化身。然而,这化身既无战力,也并不灵便,已被他一箭穿心,星仪做什么要忽然来这么一手?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真立即撤剑后退,就在剑尖抽出的一刻,他突然感到一阵澎湃的灵气沿着剑锋,仿佛泉水投入漩涡,向他汹涌而来。
海山猛地一震,几乎脱手而出,与此同时,他听到石碑的声音急促道:“不要汲取那灵气!”
这话还是说得晚了一步,那股灵气流入他四肢百骸之中。谢真立即运功相抗,却发现这灵气并无异样,既不显污浊,也没有金砂人身上那种混沌,只是寻常的灵气而已。也因如此,他根本无从阻挡,要不是星仪这大敌当前,他简直要以为这灵气是来助他一臂之力,而非要害他的。
令他惊心的是,他周身属于花妖的灵脉,吸取了这些灵气后显得极为欢欣。与长明为他渡气时那彼此相融的和煦不同,这股喜悦带着一阵浓浓的杀戮之意,仿佛刚刚在他手上夺取的性命,已被他最深处鼓动的贪婪一口吞下,在餍足之外,他的血脉还渴求着更多。
“你……”谢真只吐出一个字,就觉躯体已几乎不受他自己掌控,身不由己地半跪在地。
他浑身灵气都向他胸中汇集而去,渐渐凝成一枚无形的茧。在犹如将筋脉拧成一团的疼痛之外,随着那只茧的成形,他也发觉自己再难调动一丝一毫的灵气。
“你想问,我做了什么?”
星仪缓步来到他面前,淡淡道:“指点一下你,蝉花究竟该怎么修炼而已,不必谢我。”
在灵气的凝结中,谢真意识已经逐渐飞散,只在勉力支撑。听到这话,他模模糊糊记起石碑前辈也说过类似的东西——“蝉花的修行之法?把人杀了,将灵气掠取干净,你要试试么?”
这会,他就很想质问蝉花老祖宗们一句:说是修行,这玩意还能强买强卖的?
坠入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是星仪彬彬有礼地一挥手,金砂飞旋,遮蔽了他的视线。
*
地宫中,长明一手按在石碑上,空中缭绕的金火越来越盛,眼看已铺天盖地,煌煌不可正视。
封印就到即将解开的关头,他却忽然感到心中一跳,隐隐有种奇异的不安。
如今箭在弦上,已无暇思索其他,火焰如刀,在殿中无形的阵法上刻下最后一笔。漫天火焰一收,他手臂上缠绕的两道锁链中,其中一条已经崩裂。
此情此景,与在白沙汀中解除封印的情形十分相似,只是石碑依旧安安静静留在原地,并没有像那时一般,从中溢出金砂,消散在四周。
长明的神识一凝,探寻四周时再无滞涩,他立即将神识探入石碑中。随着脑中轰然展开的一幅详细图景,此处秘境的上下布置,密室通路,已分毫不差地映在他眼前。
就在这时,他猛然感到一阵摇撼,神识几乎是立刻被从石碑中弹了出来。
四周地动山摇,他的神识也不可避免地遭到了一记重创。那个方向……长明目光一凝,身影已化作一道火光,没入谢真离去的那扇门中。
掠出地宫时,他的心已经沉了下去。刚才那一下,无疑正是最坏的情形:在谢真赶去拦阻星仪的地方,流火已经被引燃了。
虽然不清楚为何流火的威力并不如他们以为的那样大,但它被引燃的时机实在是妙到毫巅——在长明已经入主这处秘境,却还没有出手压制流火的当口,流火就在巧得不能再巧的一刹那爆发,不但没来得及被压制,反过来又背刺了新的秘境主人一刀。换个稍微修为低些的,这会已经被炸得不知今夕何夕了,就算是长明,这下也让他很不好受。
长明却顾不上停下来调息,他冲进原本那一池流火所在的殿堂时,头顶的山石已经摇摇欲坠,流火也顺着上方七绝井的阵法,涌入了山体之中。
已经流空的宽阔池底,嵌着四个烧灼出来的字。那字迹略显潦草,但飞扬凌厉,自有一番韵味,写道:月满,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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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明:是不是玩不起?!喜欢大师兄说过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大师兄说过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