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三百零二年一月初三,崟君阮仲被蔚国竞庭歌射杀于凌霄门上,身中奇毒当场身故。
长立三百年的崟国自此亡,祁蔚以大风堡为界各据一边,南北分治。
战火摧城,尤其东部与北部;百废待兴,两国都须尽快定下长官过来主持大局。
最终决议叫整个大陆哗然。
考虑风俗及各项地域差异,任何祁官或蔚官都难立时胜任、接管一方;
再虑崟国民众重建家园之心情,必要用最能被接受的人选,最好与这片国土有深刻渊源;
要让国风民风渐相融,同时还要不断使各类状况顺畅达天听,必得是两国君主无比信重之人。
重任最后落在了阮雪音与阮墨兮头上。
崟国公主,又是两国皇妃皇后,满足以上所有条件。唯一问题是身为女子,这临时长官究竟算不算官职;若算,那是不是坏了女子不得干政的世代规矩。
有人议,但当时当刻没人异议。据闻决议下达之前祁君顾星朗在锁宁主城道上,就坐在奔宵上,拿出了一样东西看。
仿佛是一枚锦囊,里头的一张纸。
很快凌霄门下的蔚君慕容峋也拿出了一样东西看,仿佛也是一枚锦囊,里头的一张纸。
二位国君有没有交换眼色,众说纷纭;细节亦由在场的不同百姓传出了不同版本,粗略估算,不下二十种。
但两国当然是要调动本国臣工过来协作的,崟国旧臣们如何安置,也须细商。
祁相纪桓此赴边境随后战事起,自然没回,几日来都在静候,很快抵达锁宁城;蔚国陆现亦至,携文武官员各六七,迅速投入新政。
双方国君皆在皇宫内理政,察民情定方略,同时协商某些争议城镇的最终归属。
阮墨兮回来仍居圆恒殿,因着临时长官的任命,参与了近来大大小小的政议;
同样接了重任的阮雪音却一直不见人,雩居连日只顾星朗独宿,终于在这天夜里飘回了橙花香。
顾星朗回来时她刚沐浴毕,半个人埋在床榻西侧的大木箱中找东西。终于不知找到还是没找到,总归累得上不来气,一仰就地而坐,喘了半天觉得不对,回头便见顾星朗正在木施边脱外袍。
“怎么进来没声的。”她心下突突跳,平复了,旋即站起,至桌边倒茶喝。
“除了我又没人会不问就进来,吓成这样。”
自然不踏实,要找的东西都用给阮仲。两人从未就此事对过,但阮雪音默认顾星朗猜到了,对方偏不问,到今日只字未提。
“我去看眼竞庭歌。”
她饮罢水,旋即至绣屏后套外衣。雩居虽小,于阮仲登基后被添置得妥帖,尤其卧房,更似精雕细琢的寻常人家。
“他如何了。”
隔着绣屏问的,完全看不见对方的脸。
阮雪音穿衣的动作映在绣屏上,明显僵了僵。“暂时遏着毒性,解药我还在试。”
她走出来,方注意到他缠在胸前的纱布一角,露在褪去外袍的里衣领口。“算起来也有十日了,开始结痂了吧。”
顾星朗不答,脱了外袍身上松快,也至桌边站着饮茶。一整日连转顾不上,咕嘟嘟下去又是两满杯方觉足。“也许吧,没注意。”
“我看看。”阮雪音过去拉他襟口。
他侧身避。
她再要拉。
他再侧身。
“药毒不等人,松半刻都可能叫他丢性命。我实在顾不上。”阮雪音轻声。
“我并没有说什么。去吧。”
“竞庭歌状况也糟糕,那日之后我再没看过她,回来了总要去瞧。”
“她不是头回被割脖子了。这次不过割得深些,也是应得。”
“不是这么简单。”阮雪音声更低,喃喃地,抬眼见他一脸疲态,“我让她们备水,你先沐浴,我很快回,要吃什么,往下吩咐便是。”
顾星朗心道还用你教?这满宫的人如今都要直呼他为君上。
竞庭歌住在药园。
她自己要求的,僻静,距皇宫各处都远。那日医者至,她绷着半缕神魂硬是没丢意识,只让止血处理脖间伤口,拒绝号脉。
直到阮雪音来了,她彻底睡过去,一日一夜之后再醒得知没出旁的幺蛾子,连日都躺着将养,吃药进补。
“那婢子究竟靠不靠得住?”
终于等到阮雪音又出现,她劈头盖脸问。
“她不识药理,我给什么她煎什么,有何靠不住。御医更没空也不敢来我的住处查饮食药膳,你安心便是。”
“顾星朗不是住在雩居,老有人煎药他闻不见么?不会问么?若被他知道定会告诉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