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王仰头看了看天,“出趟城。”
“出、出城?”初九吓了一跳,“太阳快落山了,您何时回来?”
靳王无语望天,“这才晌午。”
初九啰嗦道,“用了午膳,可不就数着时辰,快到日落了么。”
靳王虚虚地提了他一脚,“就你话多,快去!”
晌午未过,一匹快马就从王府急奔而出,这一路快马出幽州城,到了城外的一处山丘上,穿城而过的八敏河流经至此,再往前,汇入揽渡河。
薛敬打马在这矮山丘上等了一阵,不远处,便看见两匹快马向自己奔来,葛笑和陆荣看见了薛敬,连忙驻马,一跃而下。
薛敬疾步迎上去,“三哥,五哥!”
葛笑和陆荣看见薛敬,立刻笑着回应,“老六!”
“怎么样?马队到哪儿了?”
“我俩带了几十人断后。”葛笑勾上薛敬的肩膀,将他揽过来,笑着在他耳边说,“老四和三雪他们已经到灵犀渡口了。”
薛敬不经意间,唇边漾出笑意,“二爷准了她。”
“可不。”葛笑“啧”了两声,“可不邪门儿了么。”
陆荣接口道,“老六,他们俩带队明早到了渡口,再转而北上,走个十天,便能到达镇北军营。”
薛敬点了点头,“希望一路顺利,战马能尽快送抵大营。”
葛笑拍了拍他的背,“放心吧,有我们四个人保驾呢。”
薛敬脸色忽然一变,“你们四个人都出了寨子,那如今岂不就二爷一个人在寨中?”
陆荣不由地笑他,“你把老万置于何地,小心他在背后戳你脊梁。”
薛敬却没有跟着发笑,他神色渐渐严峻起来,“大哥平日不在石头堡,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人又在外,岂不是……”
“哎哟,祖宗,你这操心的命啊,”葛笑长叹,“寨子里那么多弟兄,总不会放他一个人出门吧,再说了,昨天生杀帐,老万被二爷训得个狗血喷头,这半个月都被禁足了。”
薛敬倏地一愣,“怎么回事?”
紧接着,葛笑便将昨日在生杀帐中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又声情并茂地跟薛敬讲述了一遍。
薛敬安静地听完,神色未变,眼神却渐渐犀利起来,“我明白二爷这意思,将你们几个都调出寨子,他是为了引蛇出洞。”
“我们几个也是这样想。”陆荣接口道,“不过我们到底不如二爷,他有什么打算,自己亲自就办了,有时候还真摸不透。对了,你那边怎么样,听二爷说,幽州城来了两个老麻烦……”
“是啊,老三夜里说给你点个鹰信儿,我还拦着他,万一你出不了城,咱们这不是白忙活。”葛笑上前一步,关切道,“怎么样,幽州城里眼睛多,这半个月还顺利吗?”
“还成。”薛敬神色渐收,一说到幽州城里的事儿,他便不由自主地带出了几分锐气,“贪财好色之人向来不难应对,任半山这厮贪得无厌,几斤几两的便可摆平,倒是郭业槐此人……”他措辞了片刻,转而笑了笑,“必然也有弱点。只是他的手如今伸得太长,又去拉拢任半山,所以,我还在找寻对策。”
薛敬没将半路截郭业槐奏折的事情告诉两人,他担心此番作为有失分寸,要是传到二爷那边,不免引他担心。
而葛笑不太关心朝中之事,听他说这些官家争斗,一时间接不上什么话,倒是陆荣听得明白些,便道,“三哥提醒你,务必小心郭业槐这种人,他表面上对你和和气气,但是如果如你所说,他背地里拉拢任半山这人,再弄个什么联名上奏,上面若是听信谗言,你人在边关,到时候你百口莫辩。况且,你是藩王,‘泥腿子’虽然不足为道,但有时候,若是他们吹起‘枕边风’,可比你打赢十场仗,更有说服力。”
薛敬一时间有些错愕,记忆里,陆荣从不会与自己说这些话,葛笑瞧着陆荣,也有点刮目相看,“嘿,老三,你平日里‘和事佬’一个,啥事儿都缩在后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还对升官发财有研究。”
陆荣一愣后,立刻露出了他平日里惯有的、毫无攻击性的笑容,“去你的吧,你没听过说书的,戏折子里头都这么写,我这是照本宣科。”
葛笑人畜无害地笑起来,“没事儿,老三,你说得都对,你把我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又转向薛敬,“我也是这意思,你一个人在幽州,对付那帮恶狼,可得把自己藏好了。”
“哥哥们放心吧,对付狼,我向来懂分寸,但是对付……”薛敬欲言又止,无奈地摇头笑了笑,“罢了,你俩早上让雪鹰送来的信儿,让我往城外赶,不会只是为了给我这些吧。”
葛笑收了笑,掏出一卷用麻布包好的卷册递给薛敬,“临行时,二爷将这东西给我,说路经幽州时,若是能见你一面,就将这东西带给你。我没拆过,你回去自个看。”
薛敬将那卷册拿在手上,一时间有些感触,他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暖热的卷册认真地放进怀中,又在心口下意识地摸了摸。
“谢了,他带话儿了么?”
“带了,”葛笑咳嗽了几下,终于勇敢开口,“他说,大战临近,除夕之夜,不必回来了。”
薛敬蓦地一愣。
“二爷说,你回去,他也不见你,让你尽快北上回军。”
一柄刀,从三峰十二寨追至幽州,终究还是剥皮见骨地扎进了靳王的心里。他一时间有些急躁,却只能将不敢外露的情绪隐忍在心里,以至于他的眉间微微蹙起,片刻间,葛笑却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陆荣说起话来,毕竟比葛笑懂些分寸,“老六,二爷这是为你好。除夕夜,正好卡在战事当口了,一旦北鹘人引战,你这个先锋指挥使,必定是首当其冲。”
“我明白。”薛敬拦住两人细碎的、不怎么有用的安慰之言,“这件事,我知道了,谢哥哥们为我跑这一趟。”
葛笑和陆荣相互看了一眼,又各自别过眼去。两人终于顿悟,为何清晨和蓝舟、三雪抓阄决定哪两个给老六送信这事儿,在他俩赢下后,能开心得跟过年一样。
葛笑痛心疾首,怎么回回触霉头这事儿,他都能摊上。
“那个……老六……”陆荣走上前,“三哥送你个礼,你回家去看。”
“礼?”
“欸,礼,”葛笑忙不迭地打断,“好东西,你回去看看,保准你喜欢。”
“去去去,跟你有什么关系!”陆荣鄙夷地看了葛笑一眼,“又不是你送的,回回戳人霉头的消息都是你点的炮仗,就会惹老六不开心。”
“你放屁!”葛笑一脚踢在陆荣的后腿窝上,“哪个把骰子换了,叫我抓了个阴风,你这家伙,坏进骨头里!”
“还不是被老四坑的,坏也是你教他的!”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薛敬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牵了马走回来时,俩人甚至扭打到了一起,从土丘的上风口滚到了下风口,薛敬看了二人一眼,无奈翻身上马,对着平日里就掐得你死我活的两位哥哥喊了一声。
“五哥,你方才带的消息,我只当没听见。”
葛笑和陆荣的骂声立时一停。
“你们这一路北上,务必小心,咱们来日再聚!”
说罢,他驾着马,一路从山丘上奔下,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回幽州的方向。
陆荣和葛笑终于分开了交缠扭打在一起的四肢,坐起身,几乎同时间,对着薛敬驾马而去的方向呼出一口气。
葛笑:“听他这意思,除夕他还得回去。”
陆荣:“好像是。”
葛笑不由地担心起来,“他这么叛逆,回到寨子里,咱们又都不在,没人帮他求个情,二爷会不会打他?”
陆荣回答的语气有些发虚,“应该……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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