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舟一甩袖子,“葛笑!”
葛笑笑嘻嘻地插科打诨,“你武功没我好,也不如我机灵,再说了,你身上那旧伤到了冬天还要喊疼,你走‘护人’这趟差,最合适。”
他这话是冲蓝舟说的,可蓝舟当着二爷的面也不好说什么,这要是在往常,腰间的鞭子早就抽出来招呼眼前这位笑得恬不知耻的葛大爷了。
二爷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老四,你知晓分寸,遇到事情的时候也能比世温他们多想几层,再说了,那些散兵游勇,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这番话听在蓝舟耳朵里,显然比葛笑说的那句受用,二爷算是在某种程度上为蓝舟搬扳回了一局。可再去看葛大爷的神情,对方根本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弄得蓝舟看他一眼都觉得烦。
蓝舟妥协道,“好,那我这就出发。葛笑!”
葛笑立刻应声,毫不含糊,“在!”
蓝舟撩袍上马,抽出腰间的麒麟鞭冲着马屁股一挥,冲葛笑喊,“给老子活着,你要是死了,老子就去刨你祖坟!”
然后他纵马踏风而行,白衣似雪与这天地融在一起。
葛笑俊眉一扬,看得有些忘我,心里道,“我媳妇可真好看。”
马车又行二里,路过一片未上冻的湖。
天野漫漫,湖水波光粼粼。
“二爷,谢谢你啊。”葛笑叹了一声,“谢谢你刚才执意把他派走。”
“不让老四跟咱们回云州,你放心吗?”
“那也总比被蓝鸢镖局的人抓回去好,我那日在云州城中看见了‘蛇信’,这么多年过去了,蓝鸢镖局的人马终于还是过山海关了。”葛笑一边驾着马车往云州城慢吞吞地走,一边望向那远处的幽湖,“蓝舟往狼平溪谷,我就放心了,只要他不遇见蓝鸢镖局的人。”
二爷“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而是拿起装水的皮葫芦,拔出了盖,又撩开车窗帘子,将装满水的皮葫芦头朝下地颠倒过来,水哗啦啦地洒在雪地上,留了一路的雪印。
葛笑在纵马赶车,未曾发觉。
“老五,”二爷喊他,“停车。”
“停车?”葛笑有些诧异,“二爷?怎么了?”
“渴了,吃药,但水没了。”二爷随口道,“去湖那边装点水过来。”
葛笑犹豫片刻,道,“就剩二里地了,回城再吃?这地方怪得很。”
“哪儿怪?”
“说不上来,”葛笑一颗心骤然间突突直跳,“太安静了。”
静得只剩风吹起雪、雪荡起尘的声音,连只鸟都不曾飞过。
“快去快回吧。”二爷坚持地又说了一遍。
葛笑便没再多想,当即“欸”了一声,接过二爷递出来的皮葫芦,就跳下了马车。
车内,二爷眼见着葛笑奔出去大远之时,他才从身后扯出马鞭,咬在嘴里,然后慢慢地往前移动了身体,等终于移到了马车外辕,又往远看了看,确定葛笑已经跑到湖边之后,他才手持着马鞭,随着一声郎厉地“驾”,马车狂奔而出。
都说残阳如血,如今这朝阳竟比夕阳还血红得厉害,莫不是被结痂后又开裂的心血染过不成。
靳王是于三日后的黎明抵达营帐的。他回到军营后,立即先去见了陈寿平,陈寿平正好正与几名副将商议接下来的行军路线,靳王复命后,又与几人交涉到晌午,才终于松了口气。
陈寿平走出大帐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便又去校场看兵士操练了。
靳王在帐前站了一会儿,折转去了刘鹤青的营帐。刘鹤青自浅洼一战重伤后,靳王这个主将还没有腾出时间去看他一眼。
靳王走近刘鹤青的帐中时,他正斜倚在塌上发呆,手里捏着的是一朵红色的珠花。
“王爷!”刘鹤青听见有人进来,一回头,正瞧见薛敬走了进来,立刻就想起身迎他。
“坐,”靳王伸手摆了摆,“伤势好些了么?”
刘鹤青道,“好多了,多谢殿下关心。”
靳王点了点头,似乎放下了不少心,“这几天我不在军营里,他们几个都还老实吗?”
刘鹤青明白,他说的应该是郭业槐、穆争鸣和李潭三人,便也不做隐瞒,直接道,“穆争鸣伤得重,只让人抬着过来见过我一面,这人明明是想来跟我道谢的,结果……”
靳王问,“结果什么?”
刘鹤青皱着眉头,愠怒道,“没什么,不过是些瞧不起人的讥讽之言,我当做没有听过。”
靳王叹了口气,想劝他两句,但又觉得刘鹤青这人,因为自己的出身原因,本就觉得自己在朝中各年轻贵胄之间逊人一等,穆争鸣从小娇生惯养,脾性顽劣,若是主动来看对方,已经算是低头认错的姿态了,可要是让他再说两句道谢之言,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可惜,刘鹤青偏执,就偏执在这出身的悬殊高下了。
“罢了,”靳王转了话题,“那郭业槐呢?”
刘鹤青道,“自从那日他在您这吃了瘪,就没怎么出来挑过事,李潭倒是来过两次。”
薛敬“哦”了一声,问他,“都说了些什么?”
“李大人送了几副他自己家藏的金疮药给我,还专门给穆争鸣当了说客,属下觉得,穆争鸣没说出来的话,倒让他这个路人传达了。”刘鹤青无奈地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珠花。
薛敬大体了解了一些,便没再继续问营帐里的事,“是心上人的?”
刘鹤青笑了笑,黝黑的脸上开了花似的,“她爱玩,从前在京城,她就总到处玩,跟雁子似的,我总是追着她跑。”
“不担心?”
“担心啊,担心将来自己配不上她。她出身好,而我……凭着几次军功才熬到今天,要不是当初您提拔我当了副将,如今我说不定还在马厩里喂马呢。”刘鹤青说着,就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英雄莫问出处,你不要总将自己看扁了,当年韩信出身贫苦之家,不照样做了西汉朝一等一的大将。”
刘鹤青微微蹙眉,可……韩信忍得□□之辱,他忍不得;韩信死于功高震主,到头来不还是落得个凄零败落的下场。
靳王不知刘鹤青在想什么,便不再多说什么,“行了,你好好养伤,战场上还需要你。”
刘鹤青听了这话,立刻回神,“是,属下明白,王爷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就不会倒下。”
薛敬短促地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