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一、城变
伦州城。
薛敬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日一夜后的清晨了。
连笙正好从屋外端了一碗水进屋,看见薛敬睁开了眼,连忙走了过去。
“我睡了多久?”薛敬哑声问。
连笙比划道:一天一夜了。
薛敬撑着床坐起来,拿过连笙端着的一碗水一口喝尽,“怎么不叫醒我,来人!”
茅屋外的几人听到动静赶忙走了进来。
“王爷,您醒了!”
“不是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叫醒我的么?”薛敬全身酸软,想必是多日奔波不曾修整导致的风寒。
“您高热昏迷了,属下们叫不醒啊。”一众看靳王的脸色不善,立刻单膝跪地,“属下们知罪。”
“起来吧。”薛敬摸了一把脸,将盔甲重新穿上身,从怀里抽出那份伦州舆图展开放在案上,“说说外面的情形。”
“兄弟们探查了一下,地牢的火已经被扑灭了,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一人指着地图上的东西两侧说,“从咱们现在所在的这座茅草屋到饮血营大概需要过三条街,以伦州这座四方城来说,这个直线距离基本等于东西对角划了条线。”
另一人接口道,“饮血营被呼尔杀布置了重防,仅一条路能够到达。就是从光景楼、正阳寺和鹊山巷这条路直线到达。在这段距离中,他们一共设置了两座哨卡,分别置于光景楼和正阳寺,这两座建筑相隔很远,但是两处哨卡是在不同时段交兵,属下计算过了,交兵的间隔时间不足半柱香。”
“城中所有的街道都已经封死,这条路是最快、也是最便利的方法,同样,也是最危险的。”
薛敬听明白了,如果从光景楼和正阳寺这条路到达饮血营,两处间隔的交兵时间只有半柱香,他们必须要在交兵的混乱之际混进去,才能继续突破下一道屏障。那么,只有半柱香的时间……怎样才能从光景楼到正阳寺呢?
“光景楼到正阳寺,有十里地,咱们只能靠两条腿跑,还不能打草惊蛇。”
“还有别的路吗?”薛敬使劲摇了摇头,想把因风寒带来的那股头痛甩去。
“没有了,”手下说道,“咱们没有马,想穿过他们的封锁线,只能挑交兵的半柱香时间。”
众人一时间一筹莫展。
薛敬想,如果只能从这条路去饮血营,那么就必须有一个快到日行百里的人,脚程要堪比战马。因为从光景楼到正阳寺中间的十几里路,他们只有不到半柱香时间。
如今敌众我寡,不可能正面硬拼。
薛敬又低头研究地图,忽然连笙往前走了半步,扯了扯薛敬的袖子,比了几个手势。
薛敬皱着眉,略带疑虑地确认,“你确定你行?”
连笙点了点头,比划说,“在鸿鹄的时候,我就跑赢过战马,二爷还夸我来着。”
薛敬一惊,“你说,二爷曾经见过你与战马赛跑?”
连笙:“我当时逃过一次,陆三爷骑马都没有追上我。但后来我看见箭阵,害怕,才放慢了脚程,被他抓到的。后来,二爷又让我和战马赛过一次,我赢了。”
薛敬似乎想起了什么,嚯地站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二爷留连笙在伦州城接应的原因么?
难怪这整个的过程顺利得让人匪夷所思,关于“为什么偏偏挑中了连笙留守伦州”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困扰着薛敬,他始终没能理解二爷为何要启用这样一个口不能言的寻常少年。
“今晚子时,正阳寺。”薛敬下令。
“王爷,当真要用这小子吗?”属下一人怀疑道,“是不是太冒险了?”
“咱们没有退路了。”薛敬沉声道,“更何况……”
薛敬对着眼前这舆图,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信他,信那个人。
二爷应该是料算不到连笙之于自己到底有什么重用,也许他只是认为这样一个腿脚神速之人或许能够帮到自己。或许是歪打正着,或许是事先所料,不管是哪一种,这个人,他什么都算到了……
薛敬道,“你们几个去部署一下,今晚夜探饮血营,今夜你三人的目的,就是查明伦州城外所有粮仓的位置,看看伦州城都是从哪里接引粮草的。”薛敬顿了一下,又嘱咐道,“记住,此行不可打草惊蛇,万事都要以自己安危为先,不要逞强。”
“是!属下领命!”
“事成之后,换个地方见面。”
连笙比划了几下,“城南北巷那边,有一个茶铺,店主我认识,可以碰面。”
“好。”薛敬点了点头,又说,“阿笙,你熟悉伦州的地形,待你们探完饮血营,便去你说的茶馆汇合,然后不用等我,直接出城去。”
连笙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你们进城时走的是蛇尾河这条地下水路,进来时逆流,回去时是顺流,相对来说没那么危险,速度也快。”
一名士兵说,“对,大家走过一次的路线,有了经验,相对来说会安全许多,王爷,兄弟们保护您出城!”
“我暂时不出去。”薛敬转头看着几人,将那幅舆图递给其中一人,“你们探完饮血营,一定要护着这张伦州地图出城,将图交给陈大将军。”
“王爷,您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薛敬沉默片刻,简略地说,“我的事还没办完,是私事,与你们无关。”
“可是……”
“其余不必多言,领命便是。”
那几人面面相觑,相互看了几眼,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又不敢再说什么,便纷纷抱拳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