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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文学对话(2 / 2)

诚然,我后期那些杂文,的确是凝结了我的大部分心血的结晶。但是大抵上,那只不过是我反“围剿”的战斗性文字,是一些投枪和匕首而已。

这些杂文固然不是小摆设,也可以有大的社会价值。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些杂文不能代表我最高的文学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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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重要的文学会议上,在河东师大高治平先生组织的这个旷古未有的穿越对话活动中,我还是应该抓紧这个宝贵的机会,在我的主要文学成就是什么这个问题上,说几句心里话。

我被你们封为“20世纪中国第一文学大师”这个光荣称号,我并不是当之无愧的。我不应该还像年轻人那样虚荣好胜。毕竟我是过来人,已经体验过许多浮沉荣辱。我不必再强装“义角”,再戴上什么“纸糊的思想权威的桂冠”了吧。

说句实在话,我自忖我的文学作品,真能拿得出手、走得出国门的,按你们当今常说的话,能够“与世界文学接轨”的,也许只有三部作品,也就是《呐喊》《彷徨》《野草》,其它的东西,实在不值方家一哂啊!

当然,你们可能认为我是在谦虚。不,不是的,其实我的骨子里是非常虚弱的。就像你们的时代一位叫王晓明的学者给我写的传记那样,我的55年生涯,简直就是一场“无法直面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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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的思想质地是很贫乏的。你们很多人爱评论我,说我前期主要信奉进化论,后期的思想则接近于马主义。但实际上,你们当然并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有许多事情你们是无法确切知道的。

实际上,我的思想的根子,还是中国古代传统思想,儒道佛思想皆有,最初相信儒家,积极入世,后期则以道家为主,看破了很多无聊的争斗。

外国思想家中,尼采对我的影响很大。你们看我的《热风》《野草》中的数篇文字,简直就是模仿尼采的《扎拉斯图拉如是说》。

在《彷徨》中的《孤独者》等几篇小说,后来受到一些学者的重视,他们认识到这种深刻的空虚悲凉,与西方的存在主义极为接近。但是就算这一点,我也是受了叔本华等人的启发。所以我应该直言不讳地说明,我算不上什么思想家,我没有什么原创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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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想说明一点,20世纪有一位功绩非凡影响巨大的政治人物,出于政治目的封我为“革命家、思想家、文学家”。我觉得这对我是过于谬赞了。我远远称不上“革命家”,因为实际上,直到20世纪30年代,我才与他们这个革命派别有了较多的联系,但我对马主义的研究还是很不充分的。

实际上,如果我早就研究和信奉马主义的话,我很可能与陈某某、李某某等人一块成为组织的创建人了。因为我在20年代之前,就已经与这些组织创建人关系很熟了。

1927年两党合作北伐的时候,我就在广州。但我并没有参与两党合作之类的政治活动。这一点,在座的郭某某先生就可以证明嘛!当时郭先生同在广州,不久就加入了北伐军,还荣升为政治部副主任了嘛!

(郭某某在旁边微笑,脸上浮起一层隐隐的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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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惜,当时我还未能与郭先生晤面。我们互不理解,对彼此的文章发生了误会,以至于著文互相攻击,搞得很不痛快。虽然我在1936年的遗嘱里,说过什么“我一个都不宽恕”,但是今天,我想借这个机会,在和平与发展成为当今世界潮流的大时代里,我想对郭先生说,我还是很乐意与你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欢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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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某某突然站起,脸色惶愧,饱含歉意地对着鲁某说道:

鲁某先生,我没想到您现在这样宽宏大量了啊!想当年我也是太年轻气盛、鲁莽浅薄了啊!我写的那几篇攻击您的文章,现在看来也真够狠毒的,像那篇署名杜荃的《文艺战线上的封建余孽》,竟然极其荒唐地把您污蔑为了一个“法西*斯蒂”,这也真是太滑稽可笑了!

这些话相比起您因为不满于创造社的缺点,而对我附带的一些小小的讽刺,比方说我是“流氓+才子”之类,我可真是太过火、太恶毒了呀!鲁某先生,您现在不怪我了,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从此才真的能够含笑九泉了呀!

刚才您说到了1927年,唉,惭愧呀!鲁某先生,那时我还不是助纣为虐呀!我当时还没有认清某某某那个野心家,革命的刽子手的真面目啊!或者说,认识得太晚了些。虽然我后来写了几篇文章揭发他,但还是为时太晚,于事无补了呀!

说起来,我与您神交已久,我早就很崇仰您的文章与人品了,你是二三十年代青年人的指路明灯和精神导师呀!在广州没有机会拜见你,可真是我的终生遗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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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某先生弹弹烟灰,哈哈大笑,抑扬顿挫地说道:

郭先生真是太谦虚了!我哪有什么成就呀,我不像您这样勇猛精进的实干革命家,热情洋溢的诗人,你才真是被青年们崇仰的明星呢!我毕竟是从旧时代过来的封建余孽、逆子贰臣啊!

呵呵,其实我们的矛盾也很好理解。自古以来就是文人相轻嘛!舞文弄墨的人,互相攻击起来,自然容易上纲上线了。当年咱们毕竟头脑要简单一点嘛!

像那种斗争学说,虽然现在看来,明显是一个过时的无用的荒唐的理论,但是在当时,让咱们多么拥戴,多么心仪呀!我在20世纪30年代,就很大程度上介入了一些组织的内部事务。

但是呢,我刚才也已经提了一下,即使在那个时候,我的思想也仍然不是居于舆论界主流地位的。我与你们后来批判过的“四条汉子”相处并不和谐。在许多事情上,我们简直不能合作。我甚至还写过一篇文章批评过周某,说他是耀武扬威的管奴隶的头儿。

所以应该说,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意识到,我的思想是与组织的主流思想有很大距离的。我不相信任何乌托邦的思想,我在1927年的演讲《文艺与革命的歧途》里,就举过苏俄革命的例子,像叶赛宁、马雅可夫斯基、爱伦堡,他们有的自杀了,有的喑哑了……总之,革命要的是实践,是血与火,而不是我们这样的习惯于揭露社会黑暗面的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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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我的骨子里是怀疑主义,是否定一切的思想。我永远不会盲从于任何思想潮流。所以那位给我极高评价的大人物,在取得革命成功之后,有一次私下里对人说过,如果鲁某还健在的话,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了崇高的社会地位,但是不再写作;另一种可能就是继续写作,但已经是关在监狱里了。

所以我对文学与政治的关系,还是有相当清醒的认识。我一般不会与政治人物合作。所幸的是,我在一九三六年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我能够在安乐乌有之乡,安然度过后来的人间浩劫。而且无疑由于我的缺席,我反而获得了一个游刃有余的地位。

在很长时间里,我被人谬托知音,捧成了文化界的最高权威,成了人们的偶像,或者更确切地说,成为了一些人手中与枪炮并用的大棒。我很明白,这根大棒可以压弯多少思想的萌芽啊!我当然并不愿意当这根大棒。

可是我既然并不在场,我也就没有能力阻止别人对我的误解、曲解和滥用了嘛!就像尼采的思想,被黑特勒利用那样,我也被迫成为了人们整治打倒一些文学天才、社会活动家的锋利武器啊!……喜欢伏渊潜龙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伏渊潜龙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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