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梁靖一直待在自己府上,少有出去。
就是出去,也只是直接到钟平侯府或者公主府,甚少在街上停留。
自周析半月前在阴山馆锋芒毕露之后,汝平城内,下至老弱妇孺,上至达官贵人,大街小巷,茶余饭后,无处不在谈论这件事。
无处不能听到周析此人的名字。
只是当中对此人此事的评价,自然是褒贬不一。
年少有才,也是年少轻狂。
有勇有谋,也是胆大妄为。
不卑不亢,也是目中无人。
只是这些话在坊间疯传,却始终传不进千秋府。
周析这几日忽然兴起,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小炉子。
天天在学如何烤红薯。
与此同时,太子府门前一日比一日络绎不绝。
只是人面千秋,人心叵测,抱着怎样的神情进去,又带着如何心情出来,那自然是人人不同。
这当中人来人往,只有太子梁尧是一直面带笑容。
常言道,几家欢喜,几家愁。
梁尧有多欢喜,他的兄弟梁靖,就有多愁。
尽管他不怎么能听见,但只要走在街上,都能从两边行人谈话的口型中看出,都在谈论着周析。
梁靖恨不得能够将这些人的嘴都缝起来。
他这几日在家中是越发烦躁,梁蕙遣人来让他入宫几次,他都一直用身体不适推辞。
十月廿八,风寒。
李师彦到公主府上时,梁蕙终于忍不住,问她,梁靖这几日又是怎么了。
李师彦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秋躁,秋躁。”
那会儿王忆和刚好也带着两个孩子到公主府上,听到李师彦这么说,便也同意地点点头。
“这段时日算是晚秋入冬,是容易燥些,见贤思齐这俩孩子近来也是,每天晚上翻来覆去都不能睡好,”王忆和认真地说道,“本来用点汤水,润一润燥,大概也会好些,就是我之前听子朗哥提过,小青不爱喝汤...”
梁蕙笑笑:“嗯,长嫂说的是,这小子嘴挑。”
“倒也无妨,”王忆和又道,“煮点粥也好,桂莲小米粥,最是生津润燥,安神养血了...想来小青这段日子心里燥着,也不想吃东西,那就让人熬稀一点,也好入口。”
傍晚时分,梁靖正在自己府上书房里和李若愚商议着要事。
半年前覃徐联兵攻陷樊国,又有南边邽国主动与覃国议和,虽是无声无息,但覃国在中原乃至正片高阳大地的当主地位越发肯定。
覃国当时便向高阳其余五国发出请柬。
柬上而道,如今天下七分,虽无共主,但民生疾苦,为主为君,应为天下苍生安定为旨,国间交好,祛垢弥新,乃百姓所求。吾愿定岁末腊月廿四,邀各国来使齐聚汝平,前贺新禧,更筑邦交。
这封信当时发出时,梁靖刚从南边回汝平,又刚和覃王一番理论,要彻查梁攸意外遇刺身亡一事,却被覃王断然拒绝。
梁靖那时愤愤不平地回道府上。
听到李若愚将这封请柬念完,他心里更加是往怒火上添了油:“你看看这请柬上说的都是什么屁话!也难为朝廷里头那群读死书的写出来!还为天下苍生安定,他娘的,是谁才无端端把整个樊国给端了!自己的家事都没处理好,整天就想着对外头耀武扬威...”
梁靖当时还没说完,李若愚吓得立刻上前捂住他的嘴。
乱世,从无义战,只有成败。
乱世,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只是这些,从来都不是梁靖想要的。
梁攸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我们自娘胎出来,有两件事,便是不能改变。
一是身世。
二是过去。
但是我们可以做的,是用我们的身世,去改变现世。
梁靖当时只摇摇头,没有说话。
从前梁靖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是气头上的口不择言。
但如今会盟的日子越发靠近,他也是不得不开始为此事筹谋。
这次的请柬是往高阳上其余五国都发了出去,而到如今十月渐末,能收到确定回帖的,却只有三国。
北边徐国,覃国西边邻国彰国,还有西南宣国。
南边邽国,还有燕西鄜国至今没有消息。
但是便是这两个诸侯国,才是京中一直以来的心腹之患。
特别是邽国。
梁靖此时站在案后,案桌上摆着一张牛皮制成的高阳地图。
梁靖双手按在两边,其中一只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