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析自是不能知道，他一直往外走，梁靖也扒下被子，一直看着他背影，脸色也无由渐越沉重。
春生跟着周析从后门离开时，天不过刚透亮。
再往千秋府走的一路上，才能逐渐听到从大街小巷里传出的鞭炮声，和孩童嬉闹声。
周析脸色肃穆，昨夜的欢愉昨夜散，便是他说的那句，出了那个门，他只不过是太子幕府的门客。
看着穿着红红绿绿的孩童手里抱着应节玩偶，在街上你追我闹，各家父母不是吆喝着自家孩子赶紧回来，就是赶着到隔壁送上年货。
周析脑海中不知不觉涌了许许多多画面。
从当年在仙寿村中与家人邻舍一同庆贺新禧，再到后来在缅渠与苏家一同辞旧迎新。
他走过山清水秀，也见过金碧辉煌。
也见过雪落无声。
直到回到千秋府门前那石貔貅旁，周析却忽然停下脚步。
他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门前石阶，手却不知不觉地放到那石貔貅的头上。
昨晚梁靖睡下没多久便被魇住，周析只能一直在旁安抚，替他擦掉鬓边冷汗，再多也做不了什么。
梁靖一直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纸，口中一直喃喃喊着“哥哥”。
周析在眼里，心中是如刀扎，就在周析焦急地轻轻拍打着他后背时，梁靖忽然上前将周析出死力地紧紧抱住。
“哥哥...小哥哥...没事的...你别怕...没事的...”
周析当时怔住。
他伸手抱在梁靖背后不断安慰，可是他心里却忽然像堕进了一个深渊。
之后梁靖再睡下后，他才敢蹑手蹑脚地掀开梁靖的裤腿和衣袖，甚至里衣。
看到他身上一处一处犬齿印子，他顿时想起当年江郊那一幕，更是心如刀绞。
梁靖之后一晚上都攥着周析的里衣衣角入睡。
就像当年在江郊那几个晚上，梁靖在周析怀中入睡时，也是一直攥着周析的衣角。
刚刚周析才从梁靖屋里走出来，从正殿一侧拐去，便听到身后梁思齐一边跑一边欢快地喊着“小青叔叔”。
紧跟在他后面的李师彦却忽然快步上前将他拦下，还紧张地“嘘”了一声，小声说道：“思齐小点儿声，别被人发现了...”
梁思齐还小，李师彦也不大，一个管梁靖叫叔叔，一个管梁靖叫哥哥。
梁靖在外嚣张跋扈，在内一个人默默撑着一脉荣耀。
可是梁靖，也不过十九。
就算过了这个年，也还是未到弱冠之年。
乱世之下，不过根本就是段名生当时那句话。
乱世如江湖，江湖容不下弱者。
春生一直跟在周析身边，周析不走，他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周析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笑，说：“等会儿我们一起包饺子，好不好？”
春生点点头，却只看着周析，没有说话，也不动。
周析又温柔笑着说：“府上没材料，你先去买点，我在府上等你。”
春生点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李师彦带着两个孩子偷偷进了梁靖屋里，关上门后，梁思齐和梁见贤便立刻冲到梁靖床边，笑着嚷着“小青叔叔新年好”。
梁靖揉着眼坐起来，身上还只穿着里衣，被子还凌乱搭在腿上。
秋书随着李师彦在后头跟着走上来，梁靖刚将梁思齐抱起，顺便拉过梁见贤到床边坐下，才要开口，李师彦却忽然皱眉问：“小青哥哥，你这儿昨儿是来人了么？怎么这里头这香味闻着不像你用惯的香，而且这怎么这么熟悉？”
梁靖脸上笑意僵了僵。
秋书顿时停在原地，心虚地看着梁靖。
梁靖扯了扯嘴角，才故作不耐烦道：“就数你鼻子灵得跟那狗子似的，昨儿年三十的，谁谁不回家赶来陪我闭门思过吗？倒是你，这一大清早的偷偷过来，还带着他俩娃娃，要给李楚杭知道了，又不知道要嗔我几日了。”
“我这竟就反倒是好心办起坏事来了，”李师彦没好气地瞪了梁靖一眼，“还想着这昨晚年三十，撂了你一人在府上冷清，昨晚是来不了瞅你，今日一早不就趁着大伙儿没起来，赶紧来给你添点儿喜庆，某人可是狗咬吕洞宾了...”
“师彦姐姐，”梁思齐忽然问，“什么是狗咬吕洞宾？”
梁靖面不改色，振振有词：“狗咬吕洞宾，乐青有良心。”
李师彦无可奈何地看着梁靖。
梁靖笑笑，放下梁思齐后，才上前洗脸，又说：“你二哥咋没跟来？”
李师彦撇了撇嘴，在小桌边上坐下，边说：“我总觉着二哥近来怪怪的...跟你一样...你俩都怪怪的...”
梁靖顿了顿，放下帕子，边穿衣边心虚地问：“怎...怎么怪了...”
“你瞧！平日里要我这样问，你定是会说“别拿我跟李楚杭放一块儿说”，今儿怎地就反倒纠结起来了？”李师彦狐疑地斜睨着梁靖。
梁靖心中暗暗道，往日在红楼跟那些公子哥儿瞎混的时候，他们果然没说错，这姑娘的心思，可真是见缝插针，滴水不漏。
李师彦见梁靖没说话，便又说道：“我怀疑二哥在外头有相好的姑娘了...”
梁靖怔了怔，紧接着便哭笑不得地说：“李楚杭都多大年纪了，有个相好你不应该高兴吗？咋的，现在给你找个二嫂你还不乐意了？”
李师彦急着又道：“你要说二哥当真高高兴兴给我找个二嫂，我自然高兴，只是我瞧着二哥...好像并没有多开心...”
梁靖笑了笑，走到李师彦边上坐下，吩咐秋书送点茶点进来。
又抱起梁思齐到自己腿上坐下，才轻轻揉了揉李师彦说：“楚杭平时不说自己事，但做事也是有自己分寸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李师彦也不好再说什么，说了两句，便说要走了。
李师彦离开前，梁靖忽然又说：“你帮我给柒月斋带句话，让杜守心这个月十五到我府上一趟。”
李师彦笑道：“哥哥终于肯看病了。”
梁靖没说什么，送了他们离开，转身再回屋里，经过阎王旁边时，却停下了脚步。
他沉沉地看着阎王，也不知为何，忽然觉着心头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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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可爱的支持和鼓励
苦尽甘来
谢谢爪爪
谢谢花花
周一加油鸭：）
（ps.“美人白鬼祭阎王”的出处在正文第一章节的开篇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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