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石接过麻袋，说道：“谢过小哥了，今日见见小斛，便也能知一二了，那…大斛，岂不该是正好相反，是不是板子更薄，底板更低？这样又能大口吞进你们的粮食了？”
小伙子伸起大拇指，点了点头。
“大斛就更坑了，足足能吃掉三十斤，不留痕迹！”小伙子无奈地说道。
“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混帐，早晚有一天，要将他们绳之以法！”韩石今日可真是长了见识，自己身在京城，哪知道老百姓过的是这样的苦日子，幸好木颉丽将此事交待给他，才让他了解到民间疾苦。
“小哥，我先去买粮，你慢些再来，免得让人生疑，连累到你！等到县太爷被查办的那一天，我在此处等你，重金酬谢，你可一定要来啊！”韩石说着，又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
那小伙子满脸狐疑，只是傻呵呵地望着韩石，也不敢说行还是不行，好还是不好！
韩石拿着麻袋，走向人流之中，见随从柱子排着队，正好也要轮到他了。
韩石便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这位哥，要白米，还是麦子呢？”只见前面一伙计模样的人问道。
韩石细细望去，就这人身着布衣，与旁边官兵不同，面上还带着些笑意，不似那些官兵一脸蛮横傲慢之样，看来应该只是来卖力气挣钱的人，并不是官兵。
“哦，哦，请给我来些白米…我这两个麻袋，也不知能装多少米呢？”韩石一时拿不定主意，有些迟疑。
“呵呵，这位哥莫是头一回买米？两麻袋，正好能装一斛米，不如就给你一斛，如何？”那伙计还算客气。
韩石点点头，笑着说道：“那有劳官爷了！”
那伙计呵呵笑道：“哎呀，可别，我也只是打杂的，受不起，受不起！白米一斛！”那伙计说完，对里面吆喝道。
不多时，便见到另外几个人抬着一个大木斛，走了出来。
大木斛里装满了白米，抹得平平的。
只见之前那伙计又从边上散放的米堆上，用升子舀了两升米，倒在木斛上面，堆得尖尖的。
“县太爷爱民如子，多送两升白米以示仁德！”那伙计高声说道，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
然而人群中鸦雀无声，并没有任何激动或是感激的情绪，人人表情安静，充耳不闻。
韩石笑了笑说道：“谢过小哥了！”
“喛，该谢我们青天大老爷才是！”那伙计满脸笑容，吩咐道，“一斛白米，来，给这位哥装上。”
几人便把白米装进了韩石的麻袋中，正好两袋装满，便抬着木斛往里走。
韩石装作诧异的样子，说道：“且慢，可否让我看看这木斛？”
几人听得此话，便怔在当场，不只是伙计，在场官兵以及排队购粮的人，都为之震惊。
“这位哥，有…有…何不对吗？”那伙计谨慎起来，问道。
韩石走上前去，装作很在行的样子，摸了摸木斛，看着这板子是很厚实，然而，他没见过标准的正斛是何模样，只得壮起胆子，胡诌起来。
“这…与我在其他地方见到的木斛，有些不同呢…”韩石故作镇定，指望不攻自破。
“呵呵，这是我大齐统一的衡量器具，哪有什么不同呢？”那伙计满脸堆笑，自然不肯轻易承认。
“板子厚了，”韩石虽然心中没底，但想起前面那小伙子讲过的话，还是很确定，这便是传言中的小斛，“这底板也高了…”
韩石这话一出，全场轰然，排队购粮的人，终于开始议论纷纷，既然有人提出异议，自然也都跟着起哄。
“吵什么吵？”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官兵，走了出来，大声喝斥，“嘿，你这人是哪里来的，你不是来买米的，是来挑事的吧？”
那官兵不由分说，伸手就向韩石扑来。
韩石眼疾手快，一把锁住那官兵的手腕，再一用力，那官兵便疼得叫了起来。
“自恃有几两肥肉，就以为了不得！”韩石顺势一推，将那官兵推到一旁。
那官兵丢尽了脸，重新立直了身子，又朝韩石扑来。
韩石的随从柱子一个箭步，奔上前来，横扫一脚，那官兵站立不稳，扑了个狗抢屎。
其他官兵见状，便纷纷围了上来。
那伙计满脸赔笑，怕事情开大了，便赶紧拦在众人面前，说道：“误会，误会，若这位哥不信这斛，总该信秤吧，来，来，过过秤，一斛呢，通常重一百二十斤，准不准，秤说了算！”
韩石想了想，也是，若斛吃了重量，秤上不显示得一清二楚吗？
“呵呵，行，以秤为准！”韩石点头说道。
里面几人又拿出秤来，扛在肩上，又将麻袋挂于秤钩之上，开始称重。
“这一袋五十有八！”
又换另一袋上秤。
“这一袋六十有三…”
这一过秤，果真还多出来一斤。
韩石感到愕然，不得其解。
“这位哥，我说了吧，没问题，还多出来一斤呢，便是县太爷的恩赐了，对不对？”
那伙计呵呵连声，看着韩石说道。
“呵呵，误会，果然是误会，我平日里这些东西见得少，想是看走眼了，各位莫怪。”韩石只得拱手赔礼。
“呵呵，这位哥，一看就是体面之人，这些粗重之活，哪里轮得到你哪！”那伙计也赶忙就坡滚驴，免得再生事端。
“哪里哪里，谢过各位了，”韩石两手提起麻袋，往上一翻，便扛在双肩之上，“也谢过你们县太爷了！”
韩石对柱子点了点头，便扛起两麻袋，步履轻松，离开米行。
柱子见韩石不用自己搭手，便也跟着他一路前行。
那胖官兵揉着手腕，见韩石扛着百来斤米，却依然箭步如飞，不由得谨慎起来。“穿得这么体面，却自己来买米粮，搞什么鬼？”那胖官兵对其他官兵说道，“大家小心着点，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其他官兵皆应声说“是”！
韩石虽然离开了“青天米行”，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自己肩上之物，到底是有多重呢？
明明是用的小斛，何以称出来还是足秤呢？
莫非…连秤也被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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