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之时,掌管户籍民政的部门,称为“度支”,相当于后世的“户部”,此部门的官员称为尚书。
对于秦文的出现,木颉丽万般谨慎,若不确定此人的身分,不敢贸然让他与高兰成婚。
这或许就是母子连心的灵犀,就算别人都否定了,但她还是对秦文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这一日,木颉丽便召来了度支尚书,想要消除心中的疑虑。
“臣拜见皇后娘娘!”度支尚书捧着户册,前来拜见木颉丽。
木颉丽抬抬手,笑道:“有劳尚书大人了,大人请坐。”
度支尚书躬身向前,将户册置于木颉丽案前,自己则俯首垂耳,侧坐于一旁。
木颉丽低头望去,见这本户册厚如漆盘,正不知从何处查阅之时,那度支尚书指了指插于中间的玉板。
“娘娘,秦太医的户页在此…”
木颉丽欣然说道:“哦,大人有心了!”
顺着玉板所指,木颉丽翻开册子,秦文的户案,显现在木颉丽眼前。
“秦文,字‘学智’,生于太宁三年,沧州安德郡人….”
木颉丽看到这里,心中便换算起秦文的年岁来…
“太宁三年”是先皇高瞻的年号,那时候木颉丽还没有进宫,这么看来,秦文不可能是大皇子高乐了。
木颉丽叹了口气,若说没有一点私己愿望藏在心中,定是假话,她一直期盼,这秦文就是高乐,真是如此,那该多好啊,母子失散多年,如今能够得以重逢,那是多大的喜事啊?可户案上写得清楚,秦文就是秦文,和高乐毫无关系,这让木颉丽好不失望!
可随即,木颉丽又笑了笑,这样倒安心了,只要秦文与高兰没有血缘之亲,便可以定下心来,为他们操办婚事了。
木颉丽心中黯然,便又胡乱翻了前后几面,上面竟也写着秦文的祖辈父母及兄妹的户案,更添了几分可信度了。
“如此,本宫便也放心了!”木颉丽将户册递还给度支尚书。
度支尚书接了过来,小心整理好,置于案上。
“娘娘行事慎重,令臣敬仰!”度支尚书恭谨说道。
木颉丽笑道:“终究是大公主的婚事,马虎不得!”
度支尚书忙道:“娘娘说的是!”
木颉丽抿了抿嘴,略带疑惑地问道:“敢问尚书大人,这户册中所载,可会有误?”
度支尚书正声说道:“皇后放心,若有纰漏,涉事人员皆会遭受重罚,任谁也不敢大意!”
木颉丽点点头,说道:“听说,秦文与祖丞相,沾亲带故,可是真的?”
度支尚书答道:“回皇后,算来已是丞相高祖父之辈的血缘之系了,不过尚未出五服,尚可算远亲!”
木颉丽多此一问,不过是想给自己再留点幻想,不过听了度支尚书这番话,这点幻想便也破灭了。
“哦,原来是这样…”
度支尚书忙又打开户册,说道:“待臣为娘娘释疑,这户册中也是看得明白的!”
木颉丽摇摇头,说道:“不必劳烦大人了,大人对此了如指掌,本宫不当存疑!”“谢娘娘信任!”度支尚书拱手拜道。
度支尚书拜别了皇后,走出祥德宫。
行至一隅,便见陆萱带着两个宫人,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如何?”陆萱轻声问道,语气却有些急促。
度支尚书拜道:“太姬放心,皇后并未生疑!”
陆萱眉头舒展开来,脸上有了笑容,这才松了口气。
………
木颉丽审核过了秦文的户籍,按说可以定下心来,操办他两的婚事了,可是一闭上眼,秦文的面孔便又浮现在眼前,难免又会将他与高纬的面容对比一番。
到底是象还是不象?
恍惚间,两人的面庞重叠到一起,溶合贴切,难以分辨。
恍惚间,两人的面庞又各自分离,格格不入,截然不同。
这一切,让木颉丽烦恼不已,头痛不已。
何不去问问陆萱呢?
这个念头闪现在木颉丽脑海,越来越让她轻松起来。
陆萱将高纬从小带大,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胡太后还多,对高纬的了解自然无人能比,若她说不象,自然更能让人信服。
“母亲,兰儿和秦太医的婚事,母亲听说了吧?”
木颉丽来到康寿宫,旁敲侧击,想看看陆萱的反应。
陆萱早知她的目的,只是一脸坦然,轻松应对。
“母亲自然知道,正因为此事,我才让人将秦文升为尚药监,晋了一级,以免被人看轻,只说配不上兰儿!”
木颉丽笑道:“母亲有心了!只是娶了公主,都会封为五品驸马都尉,母亲又何必替秦文操心?”
陆萱答道:“出身何其重要…我也是为了他们两人好…你一心向佛,只道众生平等,不论卑贱,自然不讲究这些…”
“母亲说的是!”木颉丽点点头,试探着问道,“那…母亲可是见过了秦文?”
陆萱笑道:“见过!之前,我还怕他品级卑微,有所顾虑,见了面,才知道是个如此俊俏的孩子,又生得如此卓尔不群,将来定是大有出息的,我这个外婆很是满意,也替兰儿高兴呢!”
陆萱说得云淡风轻,毫无破绽,无疑是让木颉丽吃了定心丸了。
“母亲放心,我便也放心了…”木颉丽喃喃说道。
“你见了如何,可还喜欢?”陆萱满脸笑容,将心中的惊涛骇浪掩饰得波澜不惊。
木颉丽笑道:“嗯,正如母亲说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我很是喜欢!”
“那可是皆大欢喜了!”陆萱乐呵呵地说道,“婚事可是没几日了,你操办的如何了?”
木颉丽应道:“正在安排,一会,便去尚仪局看看!”
陆萱点点头,说道:“嗯,你便去忙吧,可还有何疑问?”
“并无疑问,只是特意来问问母亲的看法!”
木颉丽见陆萱丝毫未置疑秦文的容貌与身世,便只当是自己太过敏感,胡乱揣测罢了。
陆萱笑道:“你作主就好,只是婚事可得隆重些,莫失了大公主的身分!”
“是,母亲!那女儿就先告辞了!”木颉丽拜道。
“好,去吧!”陆萱面色淡然,神情自若。
木颉丽出了康寿宫,如释重负,便也放下心中的疑虑,悉心筹备婚事去了。
……
走进宫中,就见小蝶迎了上来。
“姐姐,膳食刚又热了一回,趁热吃吧!”小蝶见木颉丽面色疲惫,赶紧将她扶到桌案之前。
木颉丽坐于榻上,叹了口气,笑了笑。
小蝶关切问道:“忙了一天,姐姐可是累坏了吧?”
木颉丽说道:“也没什么好忙的,什么事都是他们在操办!只是各司各部看了一眼,一天便过去了,别的都好,就是这脚可是走疼了!”
小蝶叹道:“一会姐姐用完晚膳,我帮姐姐揉揉!”
木颉丽欣然看了看小蝶,点点头,先盛了一碗汤羹,吃了起来。
小蝶又道:“崔公公让人前来,捎了句话,说要姐姐明日去一趟崔府…”
木颉丽漫不经心地说道:“等大公主的婚事忙完了再去吧,虽然这些琐事,不用我插手,可不亲眼看着,总不放心!”
小蝶忙道:“只怕是不行的,今日他派来的人,可是等了你一天,直到天黑才走的,看情形,定是有要紧事!”
木颉丽有些焦虑,问道:“那人到底是怎么说的?大公主的婚事可就剩几天了,实在不敢贸然离开!”
小蝶沉吟片刻,回忆道:“他说,请皇后明日一早便去见崔公公一面,崔公公有要事交待…”
“明日一早?有要事交待?”木颉丽一怔,心有不安,喃喃说道,“会不会是崔公公身子出了状况…”
小蝶也有些紧张,说道:“有这个可能,崔公公可是一天比一天老了,莫不是…”
木颉丽摇摇头,黯然说道:“先别揣测,只愿他无病无灾,多福多寿…”
小蝶抿抿嘴,点了点头。
待木颉丽用完晚膳,小蝶让人端来热水,替木颉丽泡脚,消除一天的疲劳。
……….
天刚亮,木颉丽叫了小蝶,出了皇宫,直奔崔公公府邸。
“娘娘,夫人,请!”仆人领着二人便走进院内。
院子里冷冷清清,空空如也...
莫非崔府的仆人如此懒散,竟还在睡梦之中?
二人满腹疑问,进了内院,来到堂屋,这才看见二三仆人,正伺候崔公公服着汤药,见木颉丽和小蝶来了,忙行礼参拜。
“拜见娘娘,夫人…”
木颉丽快走一步,将崔公公扶稳。
“公公无须多礼!”
仆人们端来茶水点心,请二人食用。
二人只是客气,抿了抿茶水。
崔公公对仆人们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娘娘,夫人,多少吃一些,一会,可有远路要走!”
木颉丽和小蝶面面相觑,实在不知崔公公有何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