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不禁摇了摇头,言道:
“可在辰看来,民心即为天意,顺之则生,逆之则亡!州牧心中定也了然,方才那位十指尽断的黔面大汉在落罪之前,应该是位工匠吧?!”
姚诤顿时一脸诧异,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我视若不见,继续言道:
“半年前齐主又下令强征几十万民工,广招能工巧匠,耗费巨资修建新的避暑宫殿,想必那位大汉也在应征之列了,因为实在是熬不过这连年征召,想要逃跑却被抓了回来,按《齐律》处以黔面、拔舌、断指之刑,身为工匠却遭人斩断十指,如此诛心之法令,比当即要了此人性命还要残忍百倍!”
姚诤顿时气急败坏,怒道:
“高辰,这里可是北齐,你竟敢辱及我北齐国主,污蔑我北齐朝臣,难道你当真不怕死么?”
我不禁冷笑一声,言道:
“州牧言语之间多有隐晦,无非就是想提醒高辰,入这邺城易,想要走出去难,这点,在高辰入这邺城之时,便早已心知肚明了!”
姚诤目光陡然变得深邃起来,想要看透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淡淡的说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觉得是很愚蠢的行为么?”
我淡淡一笑,也许我这种自投罗网的行为在很多人眼中是愚蠢的,可我却比这北齐君臣要聪明多了,至少我明白自己身处怎样的境地,可他们早已身临绝死之境却浑然不觉,着实可悲可叹的紧呢!
“州牧难道到了此时此刻都还未警醒过来么?如今北魏早已将邺城团团围困,北齐可以说早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北魏既来攻伐北齐,那北齐百姓该是何等痛恨我北魏,可为何城内百姓却丝毫没有协助州牧守城御敌之意?是百姓们贪生怕死,麻木不仁么?”
姚诤闻言,顿时心中一阵慌乱不安,圆胖的脸上也是冷汗淋淋了。
“州牧啊,想想那位大汉满脸的恨意与不甘,再看看周围百姓眼中的冷漠与愤怒吧,民心求安啊,到了此时此刻,你认为天意还站在北齐这一边么?”
姚诤心中最后的那点自欺也被无情的打破了,忍不住对这位北魏的使者怒目相视,虽然北齐如今早已是强弩之末,可只要满朝文武同仇敌忾,奋起一搏将北魏赶出北齐不是没有可能,可一想到如今北齐朝堂上下的乌烟瘴气,死气沉沉,姚诤最后也只余下一缕哀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姚诤深藏于袖中早已握成拳头的手,最后也只能是无力松开,微微低头,转为抱拳行了一礼,道:
“使君如此胆魄谋略,少年有为兼之身份尊贵,若是此番能立下此等功业,定能名留青史,为后世所垂范!”
这般看来,这姚诤倒也不是个顽固不化之人,至少还能做到审时度势,他虽有心振作北齐,奈何北齐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所以明知我为何而来,却也不得不对我礼遇有加,不能有所怠慢。
我面上神情颇为耐人寻问,忍不住反问了一句,道:
“那依州牧所见,高辰此番,究竟又是为何而来?”
姚诤只道我是在试探于他,便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言道:
“使君年轻有为,心怀高远,实非我等庸碌之辈可以妄自揣度的啊!”
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言道:
“州牧无需如此夸赞高辰,高辰也只是个凡俗之人,名利自是辰心中所欲也,只是这其中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也许到头来万般终成虚妄,更不知将来这所谓名留青史,是会千古流芳呢,还是会遗臭万年啊!”
有时候,就连我自己都分不大清楚,自己内心想要追求的,究竟是什么了?
有心无意般地发出这一阵感慨,我们继续往邺城皇城那去了,那里才是我此行最真正的战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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