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在奉旨正管着户部的大臣,部中出了这样的差错,臣难辞其咎,甘愿于许大人同罪,一起退出军机处,以示公平!”
“大胆!阎敬铭,你是在说朕处置不公吗?”
“臣不敢。臣只是以为,户部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臣的罪比许大人只重不轻,臣甘愿受罚!”
“好!既然你主动请罪,朕倒不好不接受了,就……”
奕这一刻已经看出来了,皇帝只是想借此事逐许乃钊出班,并无牵连太广的意思。眼下给阎敬铭的话逼到死角,若是也把他打发出去,日后一定会后悔!想到这里,忙迎头一拦,“皇上,臣有话说。”
“你说。”
“皇上,阎大人是户部老司员出身,于部务无比熟悉;入值之后,屡有功勋,不提我大清三度用兵于外,他在朝中料理军务,粮饷、兵秣所需;只是当年承皇上圣意,在各省推行厘金新政,阎大人就立功匪浅,请皇上看在他多年奔劳的份上,宽宥他言语不恭之罪吧。”
皇帝瞪了阎敬铭一眼,语气中满是装出来的愤恨,“今儿个要不是老六给你说情,就把你也赶出军机处——阎敬铭,你别以为离了你不行,我大清有的是人才,非你不可吗?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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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退了几个人,皇帝转回暖阁,心中暗自思忖,这一次的事情办得实在算不上很漂亮,有点以强势压人的感觉,而且,对于他内心来说,也觉得不舍。许乃钊和阎敬铭都是自己二十年前的旧人,君臣之间很有几分情谊。
但朝臣之间,南北对峙的局面越来越严重,尤其是以曾国藩为主的南派,更是愈发强盛,已经成尾大不掉之势——这或者并非是曾国藩、许乃钊之流的本意,但架不住学生、弟子、门人的簸弄,久而久之,也便怡然自得了——这种相权的隆重,对于皇帝而言,是很大的威胁,所以,即便私心再觉得不忍,也不得不断然处置。只希望自己的这一番作为,能够给曾国藩等人提个醒,否则的话,多年倚重,也要弃而不顾了!
为户部报销案中爆发出来的弊情,皇帝很是震怒,先是廷寄云南,把那倒霉的知府潘英军押解到京,将他的官职一概免去,发往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不过比较起户部司员,他还算是幸运的。皇帝在这件事上痛下杀手,一道旨意将户部云南、广西两司中从员外郎到主事、书办、笔帖式、差役的所有人全数绑至闹市口,也不问是不是上命下派,更不问是不是另有隐情,一概开刀杀头!
他知道,若是这样的案子交部议处的话,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按照大清律,落得个丢官罢职的下场——这是他不能容忍的,因此,连这种必要的程序也省却了,径直下旨,解决掉这些国家的蛀虫,看看日后谁还敢顶风作案?
刑部侍郎朱光第深以为不妥,以‘所行非刑’之名,给皇帝上折子,为这些人乞命,他甚至连看都不看,更遑论笔下宽恕了。这还不算,那个已经去职赋闲的王文韶,他也不肯放过,几次在御前朝对的时候大发雷霆,看那样子,竟似是要把他也同锅烩了,才算满意。最后还是曾国藩、奕等人一再苦劝,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朕实在是不明白,朕的脾气你们就不知道?最恨的就是臣下贪墨!登基不久就早有上谕,一再申令!可能有些人看近数年来,国势日隆,万民升平,大约是有人以为朕不会再像当年那样,对于这种上下尽知的弊政有所察觉?或者即便察觉了,也会秉持圣人的忠恕之道,予这些人以自新之路?”
“若是你们抱着这样的念头,便是错了。朕告诉你们,只要朕还是大清的皇上,对于贪墨官员,就有一个杀一个!不要说是户部两司中的官员,就是杀尽了天下官吏,朕也在所不惜!”他端坐在乾清宫正中的须弥座上,白皙而丰腴的脸蛋涨得通红,大声咆哮着,“……朕知道,现在各部之中尽有些混账规矩,又开始有抬头之势,便说工部吧,国家承平,你们中的一些人屡上条陈,劝朕将城内外各处景观略加修饰,实际上,还不是从大工中捞取好处?只要说动了朕,先不必提日后能不能落到实处,只是从京、外各处皇木厂等地获得的孝敬银子就不下百万两计;还有吏部,……”
他叹了口气,竟是把这个话题生生的咽了回去,下面跪着的朝臣中有人是知道的,曾国藩奉旨管着吏部,皇帝这是在给他留面子呢!“从咸丰五年之后,朝廷对臣工的俸饷一加再加,一个四品的小京官,一年之中所能到手的俸禄银子就不下三千两。兀自饕餮不足?还要伸手捞钱?”
群臣股栗,跪在地上,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恐发出一点声音,招引来怒火临头,“朕知道,便是说了再多,也挡不住黄白之物的诱惑;这样也好,我们君臣之间的立场泾渭分明,也省得朕再和尔等多费什么唇舌,朕不惜给后世留一个暴君的骂名。只要发现,不问多少,也不管主从,一概杀头抄家!尔等若是不信的话,不妨就试一试。看看是你们的手长,还是朝廷的刀快!”
在乾清宫严厉的训斥一番,皇帝起驾还宫,刚刚好,长公主秀慧带着新出生不久的婴儿到皇后宫中请安,听母亲说皇帝近来的心情极坏,故意带着孩子来朝见皇阿玛,一来是让他看看外孙,二来也是有心开解圣怀。
秀慧生了个儿子,取名曾广平,出生还不及一个月的小婴儿,眼睛都不大睁得开,整天混吃闷睡,看上去粉嘟嘟的,可爱极了。秀慧抱着儿子,请旨进到阁中,盈盈行礼,“叩见皇阿玛。”
“哦,你来了?”皇帝的心情还是不大好,摆手让女儿起身,“怎么,不陪你额娘多说一会儿话呢?”
“女儿本来是想多陪陪额娘的,但因为多日不见皇阿玛,心中思念,这才拜别额娘,到皇阿玛这里来了。”
“你产后不久,身子还虚弱,来,坐下说话。”
秀慧站起,却并不就坐,转身从奶妈怀中抱过孩子,走到他身前,“皇阿玛,您还没见过外孙呢。您瞧瞧,可爱不可爱?”
皇帝探头看过去,是一张很丰满的小脸儿,嘴巴儿红扑扑的,睡得正香,孩子眼线细长,可见是得了乃母的遗传,“蛮可爱的,可起名字了吗?”
“起了,是孩子的祖父所起,名叫广平。”
“哦。”皇帝最喜欢小娃娃,但今天实在是心情不佳,略显厌烦的点点头,“慧儿,你先……带着孩子回去吧,阿玛觉得有点累,等改日吧,你再带孩子进宫来。”
“皇阿玛,您的身子不好,不如女儿给您传太医来?”
“不用,朕只是觉得心累,传太医也不管事的。去吧,去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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