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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贪案(2 / 2)

卫熹道:“几十封疏都是一个意思:开元府十三官吏窃取国家资产,涉案人之多十年未见,唐瑜身为开元府长官,监管无能,当以首罪论处。”

崔太后问道:“依陛下看,这奏疏中最严厉的是哪一句?”

卫熹道:“监管无能?”

崔太后摇摇头,道:“是‘涉案人之多十年未见’。”

卫熹奇道:“这为何最严厉?”

崔太后道:“十年未见,就是说这十年间,前前后后、中央地方的官员,都不曾闹出如此严重的案情,可在唐瑜的治下,开元府出了。”

卫熹幡然而悟,道:“那唐先生的罪可大了。”

崔太后道:“陛下等着吧,未来几日,各州的弹劾也会接踵而至,至少缺不了六王。”

卫熹道:“今日弹劾,就是恭王带的头。”

崔太后便问:“这一点,陛下如何看?”

卫熹道:“是唐先生的削封策惹恼了恭王,所以恭王找了先生这个岔子,要把先生逼退,先生若退了,削封策就不会再有人提了。”

崔太后道:“陛下英明。如今唐先生的岔子已被抓住,这么多奏疏送上来了,咱们应该如何对付?”

卫熹低头沉思片刻,道:“母亲,我已支持了唐先生,若把他惩治,削封的事付之东流,是先生的失败,难道不是我的失败?”

崔太后万没想到卫熹会思及至此,半晌方道:“陛下所言极是。”

卫熹道:“我想保下唐先生,却不知该如何做。要不,咱们把这些奏疏置之不理,说不定过个十天半月,大家也就不提了。”

崔太后道:“陛下,人君有时就像躲猫猫的小孩儿,你越躲,大家越要找,你躲得越深,找你的人就越多。若一味逃避,陛下会失去群臣的信任,所以,陛下要直面一切难题。”

卫熹道:“唐先生又不能罚,又不能放,那我如何是好?”

崔太后道:“先暂停唐瑜开元府尹之职,平息众怒,也算缓兵之计。”

卫熹问:“然后呢?”

崔太后道:“然后,看看唐瑜能不能自救吧。”

豹三当日被顾临传唤,在开元府公堂足足站了一夜,腰椎的旧疾又犯了,五日过去还不见好。日落后,豹三又去庭中凉榻上歪着,叫小妾来给自己捏腰,“哎哟哎哟”哼唧了半晌,道:“御史台的小白脸有些本事,老子请高人仿做的奚氏墨,自己都分不出真假,他居然给闻出来了——以后再仿造时,要增加檀香的比重才行。”

小妾白了他一眼,道:“还仿?被人查出来了你还敢仿?”

豹三道:“御史台又不管民间的事,他们只查唐瑜,不用怕。”

小妾道:“他们虽不查办你,可只要动口去外面说一说,一传十十传百,满城都知道你卖假货了,哪个讲究人还找你买东西?”

豹三闻言,眉头一皱,道:“是了,我的信誉要紧,绝不能让这消息传出去。”

小妾道:“你还不赶紧拿钱堵住那御史台官员的嘴?”

豹三道:“钱不顶用,御史台就是专门查别人贪钱的,他们自己绝不敢收钱。”

小妾道:“那如何堵得住?”

豹三趴在凉榻上,眼珠转了半日,忽然笑着捏了捏小妾的鼻尖,道:“只怕要你的嘴才堵得住他的嘴。”

小妾作势啐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豹三道:“我偷偷把你送给他,如何?御史台的也是人,也是要收小妾的。”

小妾的媚眼一亮,问:“他是什么官?有几品?”

豹三道:“御史台侍御史,好像是从六品。”

小妾眼中的光便熄了,啐道:“为了个从六品的芝麻官,你就要把我送出去?”

豹三吃了一脸唾沫,气道:“虽是从六品,可看见正三品的也横着走!哪里委屈你了?你个勾栏出身的小贱妇,还要看高看低了?”

小妾被豹三辱骂,也动了怨气,在他腰上狠狠一捶,道:“我是小贱妇,你又贵到哪里去?从六品的小官儿传唤一次,也吓得你几天直不起身,改日来个正六品正五品的,只怕你连亲娘也要搭上呢!”

那一捶痛得豹三浑身要散,一迭声骂道:“这小娼妇,我惯得你无法无天了!”要扬手打时,小妾早哭哭啼啼跑了,豹三没法起身追,只骂:“滚回勾栏去!老子不养你了!”

吵闹间,影壁下好几个人影现出,豹三警觉,问:“谁在那里?”

走出来七八个人,当先一个瘦猴儿般的年轻人笑嘻嘻走上来,道:“豹三大老板,还记得我吗?”

豹三把那人看了看,问:“你是谁?”

那年轻人道:“我姓侯。”

豹三想起来了,“唔”一声,躺回凉榻,道:“原来是猴毛儿。”

侯望书笑道:“多谢大老板还记得咱。”

豹三眼角把他斜斜一看,道:“这两年上街看不见你了,如今在哪里高就?”

侯望书道:“在开元府谋了个跑腿的差事。”

豹三道:“开元府?猴子爬上参天树了。”

侯望书笑道:“倒是比从前混得好了。从前在街上遇见豹三老板,还隔着十丈远呢,家奴就来赶人,生怕我摸走了老板腰间的钱袋;如今我进你家大门,家奴们也不拦了,不怕我再偷你家东西不成?”

豹三道:“你从前不学好,不要怪别人防你,看看从前和你混的那帮人,要么偷鸡摸狗被抓去坐牢,要么打架生事被人打瘸,哪个有好下场了?你如今脱离他们走上了正道,连我也高看你一眼。”

侯望书拱手道:“多谢豹三老板看得起了。”

豹三问:“你今日来有什么事?”

侯望书道:“豹三,咱们唐府尹对你不薄,一认了前任的债,二拿自己的钱还你,你却恩将仇报,去御史台告诬状,弄出这一大摊子事,是不是不厚道?”

豹三问:“与你何干?”

侯望书道:“我是唐府尹的腹心人,你害他,我还不能来找你算账了?”

豹三半坐起来,道:“腹心人?你?”

侯望书道:“可不是?当年我父亲为了救唐府尹的弟弟,死在润州战场上,府尹上月还去我家看望我母亲呢,你说这是什么交情?”

豹三顾不得腰疼了,坐直身子问:“你到底来做什么?你们若乱来,我就找武侯了!”

那七八个人都道:“不用找,我们就是武侯。”

豹三连声叫:“家奴们呢?”

侯望书跳起来道:“你叫不来人了!我要降不住这几十个奴儿,就白在升平街头混了十几年!”

豹三道:“猴毛儿,你要做什么?你如今是吃公粮的人,可不能胡来!”

侯望书道:“不胡来,只好好问你几句话。”

豹三道:“问什么?”

侯望书道:“问你的生意做得有多大。”

豹三道:“你也不是头一天认识我,你自己估量估量,我这生意有多大。”

侯望书道:“我估摸你的生意就像八爪鱼,半个城都伸过去了,连开元府也伸进去了。”

豹三道:“有眼力。”

侯望书道:“只怕还不止开元府。”

豹三道:“那是,一阁六部九寺,无论公家私家,都照顾过我的生意。”

侯望书道:“只怕欠债的事情,不止开元府一家吧?”

豹三警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侯望书道:“我的意思是,你有种告开元府,就该有种把一阁六部九寺全告了。”

豹三心中一转,道:“不曾有别的衙门欠我的钱。”

侯望书道:“果真?”

豹三道:“果真。”

侯望书笑了,揽住豹三的肩膀道:“咱也是街头巷尾混大的,见识得多了,多少衙门买东西都是不给钱,只记账,譬如招待各州进京的官员,都是请到最贵的酒楼吃山珍海味,吃完签个字在簿子上,转身就走,酒楼年年抱着簿子去衙门要钱,反倒吃饱了闭门羹,单我知道的被吃垮的店,就有七八家,你豹三就没在这些衙门吃过亏?”

豹三坚定道:“没有!”

侯望书转头向武侯们道:“豹三不好说话,先把他小子拉来打一顿。”

豹三道:“猴毛儿!你别以为穿了身官皮就飞升了!你们敢动我家的一草一木,我一定告你们下监牢!”

侯望书道:“你去告!我还要告你呢!”

豹三冷笑道:“告我什么?我抢了你家的钱?”

侯望书道:“豹三,五年前我和张七郎、王老四他们几个在未离原上挖了一家祖坟,偷了几个随葬银具来卖给你,你没有收,记不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

豹三道:“不记得了。”

侯望书道:“不记得?你说未离原离开元城太近,墓主人的亲戚都在城里,偷他们的东西容易撞见,当时撵我们走了,可你晚上亲自来我家说什么?你叫我们去芦州挖坟!你说芦州武安侯的母亲墓里有的是值钱宝贝,叫我们几个弟兄去偷偷拿些出来,我们去芦州的车马费还是你出的,现在记起了没有?”

豹三道:“记不起了!”

侯望书提起他的耳朵叫道:“那我偷了一条嵌珠玛瑙项链来,两千文卖给你,你也不记得了?这才过去五年,你断不敢公开拿出来叫卖,藏在哪里了?”说完,他唤武侯们,“进去搜,豹三家里全是盗墓贼挖的东西!”

武侯们应了,果真分散四处去搜,豹三站在原地跳脚,骂道:“王八羔子!”

武侯们哐哐当当抄了许久,果然抱了一堆项链过来,侯望书挑出一条嵌珠玛瑙项链,拿在手中甩圈儿,笑道:“赃物找着了。武安侯虽早就死了,可他的儿子却是芦州节度使,手握五万大军!我明儿放出风去,他后日就会知道是你撺弄偷他奶奶的东西,你还有活命没有?”

豹三咬牙道:“王八羔子,老子落到你井里了!”

侯望书道:“你虽落了井,猴毛儿却能把你拉上来,你伸伸手,就接住了。”

豹三气呼呼绕了两圈,道:“猴老爷,你为我想一想,我若把全皇城的衙门都告了,我还有活路没?”

侯望书道:“猴毛儿早给你盘算好了:你自己不用出面,我知道这半城的商家都要仰仗你的鼻息活,你叫那些小商家去告,他们敢不去吗?有一家告一家,有十家告十家。”

豹三问:“十家都下了水,唐瑜就上岸了?”

侯望书又揽住豹三的肩,赞道:“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全身透着聪明!”

御史大夫孙泽羽连续加班两个昼夜,总算把开元府十三官吏贪腐案查了个明白,这日一大早,他穿着朝服、抱着卷宗准备上朝汇报,走到正门下,一个台院小官追上来道:“孙大夫慢走一步,顾御史有急事禀报。”

孙泽羽问:“什么事?”

小官回:“昨夜有十几家商户来告状,吏部、礼部、户部、刑部、工部、太常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九衙是被告。”

孙泽羽一惊,问:“告了这么多?”

小官道:“顾御史收了状子,却不知要不要查,故来请示大夫。”

孙泽羽一寻思,这些案子和开元府案同类,可以并作一案,便向下属道:“去龙朔宫禀报,开元府案又旁生枝节,我改日再入宫汇报。”

下属得令去了,孙泽羽自来台院找顾临。顾临的案上堆了十几卷状子,正对案叹气,孙泽羽问:“怎么火一堆接一堆烧起来了?先是开元府,又是吏部、户部的。”

顾临道:“这些商家平日吃够了官府的哑巴亏,如今有豹三打头状告开元府,也都跟风来了。”

孙泽羽道:“你既已收了状子,怎么又犹豫查不查?”

顾临笑道:“一查,御史台要和九衙结仇,别的先不说,吏部和户部不好得罪。”

孙泽羽道:“御史之责本就是纠百官之过、正百衙之风,不要畏首畏尾。”

顾临道:“诸衙要恨,首先是恨大夫,大夫若顶得住压力,顾临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孙泽羽道:“查!”

顾临领命,便开始着手布人查案,一日之间,传了四五个侍郎、七八个少卿来问话,三日之内,禁闭的屋子有六十多个人来来去去,五日之后,卷宗堆了小半个屋子,顾临查清了每一家衙门的案情,第七日卯时,御史台小吏把卷宗装上牛车,赶着和孙泽羽一同上朝去了。

崔太后这日有意旷朝,是为了让卫熹独自面对这道难题。朝堂上,卫熹问道:“孙大夫曾说两日之内完结开元府贪案,为何推迟了七日?”

孙泽羽道:“因贪腐案旁生枝节,故御史台又查了七日。”

卫熹问:“又生了什么枝节?”

孙泽羽道:“贪腐不止开元府一家。”

纵然孙泽羽不言,这几日的风波也早传遍了皇城,此刻文武百官各怀心事,目光虽都及地,耳朵却都向孙泽羽支去,只听卫熹问:“还有哪些衙门?”

孙泽羽回:“其一,刑部去年在东市刘五家订买二百件囚衣,每件向上报二十文,实付十五文,中间克扣一千文。”

刑部尚书雷英脸都气白了,拿笏板指着孙泽羽道:“孙泽羽你查明白了!雷英的眼皮子没那么浅,没稀罕搜刮这一千文!”

孙泽羽道:“查明白了,是刑部司狱司司长犯的案。”

雷英的面子还是挂不住,道:“不消你御史台查,刑部自己查自己判!”

内侍监丁怀安上前劝道:“雷尚书,御前注意礼仪。”

雷英愤愤回了队列。

孙泽羽又道:“其二是太常寺,去岁冬至郊祀,太常寺郊社署令奉命采买牺牲和酒醴,他先收了升平街欧阳兴的二千匹绢,允诺把大宗生意给他,后又吃了东市毛宏的三千匹绢,便把大宗给了毛宏,小宗给了欧阳兴,共计受贿五千匹绢。”

五千匹绢不是小数,堂上的气氛便微妙了,太常寺卿张怀稳出列行礼道:“多谢御史台为太常寺除污去垢。”孙泽羽还礼。

礼部尚书殷鹤在旁叹道:“礼部也主持过多次祭享,却从未有过贪污受贿之事。”

孙泽羽道:“殷尚书只怕要回去查一下主客司了。”

殷鹤忙问:“怎么?”

孙泽羽道:“主客司设宴接待四海来宾,拖欠了十二家酒楼六百余万文钱,每回宴席有两份菜单,上报的一份清汤蔬食,实吃的一份炊金馔玉,主客司的官吏未必把钱放进了口袋,却一定吃进了肚子。”

朝中官员便窃笑起来,殷鹤有意无意举起笏板遮住脸,不吭声了。孙泽羽又点了工部、吏部、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出来,把诸衙的过错一一细说,完毕后,雷英先出列,解下官帽放在陛前,向卫熹道:“刑部风纪不正,雷英负首责,请陛下准臣先自查自纠,再去官做民。”

张怀稳也道:“太常寺出了大案,臣无颜再任寺卿之职。”

一时间,四部的尚书、四寺的寺卿都自请去职,殷鹤也伏地跪倒,道:“臣有两点要说:其一,礼部主客司犯了大错,臣当负领导不力之责;其二,臣提议,以此案为契机,再将皇城与各州大小衙门彻查一番,肃纲正纪。”

卫熹问孙泽羽:“孙大夫以为如何?”

孙泽羽道:“御史台人力有限,若要查遍大焉,则需沧山相助。”

此话一出,满朝官员都暗吸了一口凉气。没哪个衙门有十足的底气经得起查,有些错,关上门看不算错,放到御史台的案上便是错,纵然在御史台不算错,到了沧山却一定是错,是以无人愿意再被牵连。只听太仆寺卿张圣庆道:“听了孙大夫的陈述,只有太常寺、礼部两处算案子,余者皆是小过,不足以放上朝堂。那工部夏季加固河坝是为民生,欠下几个运沙钱,又不是不给,放在哪朝哪代都不是事,孙大夫一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做文章,今后人人自危,谁还敢再出面做事?就是将来,后人也要说本朝苛政过于商鞅。依老臣看,非但不该牵连过广,就连这几位尚书和寺卿,也不该为他人戴罪。跪在御前的八个人全是重臣,他们若走了,这朝堂的柱子要少一半,一时半会儿的,上哪里再找栋梁之材?”

卫熹略一思索,道:“太仆寺卿言之有理,八位高官虽有过错,却不至于贬官。孙大夫,依大焉律法,这八位的责任该如何追究?”

孙泽羽道:“当罚薪俸一年。”

卫熹道:“那些主犯呢?”

孙泽羽道:“依法查办。”

卫熹点头道:“案件到此为止,不要再起事端,以免人心浮动。”

孙泽羽领命,又问:“那开元府尹唐瑜该如何处置?”

卫熹环视群臣,问:“诸卿认为呢?”

群臣沉默许久,不知谁道:“当与四尚书、四寺卿同等论处。”

卫熹道:“好,罚去唐瑜一年薪俸,保留开元府尹之职,以观后效。”

孙泽羽应道:“御史台遵命。”说完,他走向户部尚书赵自芳,“九个衙门成被告,唯独户部经住了御史台严查,户部是大焉最富之衙,却无一笔账糊涂,无一人触纪,赵尚书当受孙泽羽一拜。”便长揖在地,赵自芳回礼道:“尽本分罢了。”

自从炼丹釜烧坏之后,恭王再没找到一座称心的铜釜,炼丹的心情也就渐渐怠了,这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挂念那片夜昙今夜会不会开,便独自披了衣裳上晚眺楼等着,坐了半夜,空枝还是空枝,月下一片死气沉沉,他忽然醒悟岁已入冬,花期早尽,今年不会再开了,又坐了少时,他下楼,沿着花径往回走,却有一个侍卫迎面赶来,叫道:“千岁原来在这里。”

恭王问:“做什么?”

侍卫道:“有客深夜求见。”

恭王不悦道:“谁这么不懂规矩,夜半叨扰?就说我睡了。”

侍卫道:“只怕此人千岁愿见。”

恭王便问:“谁?”

侍卫道:“御宪台令薛让。”

恭王小吃一惊,暗自道:“我和沧山从无来往,他突然上门,必有蹊跷。”便道,“请他去书房。”自己也往书房而去。

三刻之后,恭王在书房见到了薛让,二人互礼毕,分宾主而坐,恭王先笑道:“我只当唯有龙朔宫请得动薛台令。台令为何事而来?”

薛让道:“为今日朝中事而来。”

恭王道:“朝中有何事?”

薛让道:“四部、四寺、一府出了贪案,涉案之人合计上百,涉案之金合计千万。”

恭王道:“这与恭王府无关。”

薛让道:“却与沧山有关。”

恭王道:“哦?”

薛让道:“十余件贪案,皆出在这两年之内。”

恭王点头道:“便是御宪台让权、御史台上位的时候。”

薛让道:“御宪台掌权二十年,天下清明,御史台掌权两年,举朝腐化,长此以往,大焉必危!”

恭王沉吟片刻,道:“台令如何看孙泽羽?”

薛让道:“孙泽羽只能惩治官吏于犯罪之后,不能震慑朝野于犯罪之前,可做治世之贤臣,不可做乱局之鼎臣。”

恭王斜眼把薛让一看,笑道:“薛台令说说,此时是治世,还是乱世?”

薛让道:“监察之界,永无治世。一刻松懈,贪腐便要滋生;一时闭眼,奸邪便要反扑。御宪台二十年重压狠治的成果,两年化作流水,便是例子。”

恭王对薛让起了敬重心,略坐正身子,道:“这些事,是几法司的纠葛,台令为何与我说这个?”

薛让道:“沧山应当攫回监察大权,非如此,不足以挽救大焉。”

恭王把细髯一捋,道:“你是来请我帮忙的?”

薛让道:“不,薛让是来和恭王做交易的。”

恭王问:“什么交易?”

薛让道:“恭王助薛让重回政局中心,薛让为恭王献上一计。”

恭王道:“什么计?”

薛让道:“倒唐瑜之计。”

恭王道:“哦?”

薛让道:“唐瑜骤然提出削封之策,搅乱了恭王府一池春水,恭王两次反击唐瑜却无功而返,此刻还有第三计吗?薛让有。”

恭王便道:“你若有能耐除去唐瑜,我也有能耐叫几法司把分去的权还回沧山来。”

薛让道:“成交了。”

恭王问:“倒唐之计是什么?”

薛让道:“这一计有两条路,任唐瑜走哪一条,都是死路。”

恭王问:“竟没有活路?”

薛让道:“绝没有。”

恭王笑道:“愿闻其详。”

薛让起身,走到恭王咫尺之内,不疾不徐说开了话,恭王的眉头越听越舒展,至后来,他拊掌而笑,称道:“善!普天之下,唯有薛台令能出如此妙计。”二人筹谋了一夜,天明方散。

10

这个黄昏,豹三又在凉榻上休息了,这回却没有躺下,也没有闭眼,而是端端正正直腰坐着,双手叉胸,板脸向家奴道:“把小郎找来。”

半晌,他小子叉手趋步过来,问:“大人有何吩咐?”

豹三瞪了儿子半天不吭声,他小子小心翼翼问:“大人要吩咐儿子什么?”

豹三环睁了眼,喝道:“说!你要当什么官,老子倾家荡产也给你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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