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载洸并不想当着光绪的面驳了翁同龢的面子,此人最重视名节,这样容易遭来忌恨打击,因此,长期以来,对翁同龢,载洸总是避之唯恐不及。
但是此刻,载洸已经到了不得不出来据理力争的时候了。既然上面那位皇帝已经把剧本写好了,那演不演,就不是他这个臣子说了算了的,便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
“回皇上,所谓洋务,并非全是翁师傅口中的奇巧淫技,铁路、轮船、机器等物,皆是生产劳作的利器,能极大提高国家的产出效率,至于先进的枪炮器械,那更是护国重器。
倘若太平时节,则嗤外国之利器为奇技淫巧,以为不必学;
等到战事一起,国家蒙难,朝廷蒙羞,则惊外国之利器变怪神奇,感叹他人之利器不能为己所用,导致军队羸弱而不能战,这才是真正地误国误民,还望皇上明鉴。”
短短几句话,便攻守交易,言语陈词,慷慨激昂而又逻辑缜密。
将洋务搬到国之大计的台面上来,既避免了与清流派的利益直接冲突,又强调了洋务运动的重要性,毕竟抵御外敌,振兴中华,都是二者共同的目标。
光绪听完,内心也是暗暗称奇。避其锋芒,求同存异,不愧是当世辩才。
载洸步入朝堂多年,年纪轻轻便已是朝廷依仗的重臣,身上携带的重要利器,便是他那诡异而又老道的辩术。
每每御前议事,争论不休,各执一词的时候,载洸总是能在适当的时候果断出击,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出口便是出其不意,纵横捭阖。
既引经据典,以史论今,又能立足当下,经世致用,立意简直无懈可击,堪称辩论鬼才。
光绪知道自己辩不过载洸,也不想亲自与他争辩,这种脏活累活还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干,因此,听完之后,也只是若有所思,稍稍地点了点头,并不做正面的回应。
主子坐山观虎斗,做臣子的当然得扛起枪炮,提携玉龙为君死。
翁同龢又站出来说:“刚才贝勒所言,说的是头头是道,实则避重就轻,漏洞百出。
自古以来便是农本商末,如今肆意扩张洋务,致使农者无心务农,故民弃本逐末,耕者不能半,贫民虽赐田,犹贱卖以贾,弃农从商、从工之风日渐盛行。
自古以来,各朝各代无不以农为本,若如商业凌驾于农业之上,便是主次颠倒,秩序混乱。
倘若因此流民四起,而商人富可敌国,势必挟巨资以自立,真到了那一步,朝廷将不可控,不可管,不可治,天下将出现无数个洪秀全、杨秀清这般的乱贼。
泱泱华夏,绝不会亡于洋人,但倘若祸起萧墙,必定亡于洋务!”
听到翁同龢的一番言论,光绪点了点头,满意地说着:“说得好。”
接着,他又将手掌指向载洸,示意他继续,就好像看完了一出戏,觉得不过瘾,又着急地想要看另外一出爽剧一样。
载洸面对翁同龢的一番放言高论,也是不慌不忙,逐个击破;
“翁师傅所说的流民,是指弃农务商者,或弃农务工者;此二者,皆是认为商业有利可图,遂将农田变卖,或从商,或为工,可称之为商人,亦或是工人,翁师傅称为流民,则有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