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一直寄希望于自己生儿子,所以迟迟不立太子,范镇连续上疏,接着一帮子圣贤开始帮腔,包括但不仅限于,司马温公、包公、文彦博、富弼、韩琦、吕诲。。。最终赵曙被立为储君。(是为迫真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啊。干预立储在各朝各代都是弥天大罪啊。)赵曙本人尚有避祸之意,一味推搪,(大宋这皇位,不少人避之不及,在中华史上也算一奇谈了。)潭王宫教授周孟阳就说他,(赵曙时为潭王)“他人上位,殿下岂能安然否?”于是大局乃定。
仁宗薨后,赵曙登基,是为英宗。然后是一大堆两宫之争、垂帘听政等糟心事,濮议大幕正式拉开。(赵曙亲爹濮安懿王赵允让的名分问题,简称濮议。)赵曙亲政仅半个月,宰相韩琦等人就向他提议请求有关部门讨论赵曙生父的名分问题。当时仁宗逝世已有14个月,赵曙批示,等过了仁宗大祥再议。(出了丧再说)
治平二年(1065年)农历四月初九,韩琦等再次提出赵曙生父的名分问题,于是,赵曙出诏将议案送至太常礼院,交两制以上官员讨论。由此引发了一场持续18个月的论战,这就是北宋史上的“濮议”事件。(按,唐、宋翰林学士受皇帝之命,起草诏令,称为内制;中书舍人与他官加知制诰衔者为中书门下撰拟诏令,称为外制;翰林学士与中书舍人合称两制。)
以王珪(就是那个搞乌台诗案整苏东坡的宰相)为首的两制认为,濮王于仁宗为兄,英宗应称其为皇伯,而以韩琦、欧阳修为首的宰执们则认为,英宗应称其为皇考。他们还请求英宗将两种方案,都提交百官讨论。英宗和宰执们原以为,大臣中一定会有人迎合他们的意图,谁知情况恰恰相反,百官对此反应极其强烈,大多赞同两制官员的提案。(韩琦帮英宗争位,帮英宗撤帘,可谓是彻头彻尾的赵曙党。这场披着大义名分的朝堂大闹剧,实质上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党争。英宗因为非仁宗亲生,进入中枢势单力薄,通过拉拢宰执的手段,寄希望树立威信,从文官政治中分一杯羹;而文人集团则坚持要抱团,拒绝皇权的侵蚀,拒绝向宰执低头。)
于是朝中大臣分成甲乙两派意见:甲派主张对濮王称皇伯,以司马光等为代表;乙派主张称皇考,以宰相韩琦、参知政事欧阳修为代表。两派各引经据典争议不休。同知谏院蔡伉觐见英宗时,跪下来痛哭流涕,说如何称呼濮王,关系到国家兴亡。御史中丞贾黯临死前特地留下遗书,请英宗一定要称其生父为伯父。侍御史知杂事吕诲、侍御史范纯仁、吕大防等人联名上奏,指责欧阳修为取悦皇上而“首开邪议”,并对韩琦、欧阳修进行人身攻击,把他们归类为“小人”。(君子党党争起来,丝毫不比小人党温和啊。韩琦、欧阳修、王珪、司马光、范纯仁、吕大防。。。这些都是号称千古名臣的呀。)
然后被韩琦逼着撤帘的曹太后也卷入进来,她亲自起草诏书,严厉指责韩琦等人,认为英宗不应称濮王为皇考。(曹太后一向看不惯英宗,垂帘时期就曾有两宫之争。)英宗眼看形势不妙,只好决定暂缓讨论此事。韩琦也意识到,要想扭转被动的局面,曹太后的态度是关键,因此有必要争取她改变态度,在适当的时候主动出击,一锤定音。
治平三年(1066年)正月的一天,英宗与中书大臣议事于垂拱殿。当时韩琦正在家中祭祀,英宗特意把他召来商议,当场即议定称濮王为皇考,由欧阳修亲手起草两份诏书,一份给皇上,一份送太后。到了中午,太后派官宦将一份封好的文书送给中书省,韩琦、欧阳修等人打开一看,相视而笑,这份文书正是欧阳修起草的诏书,只是上面多了太后的签押。(不管曹太后私下怎么想,撕扯集团内部,因为大闹革命影响生产,肯定于国于民没有任何好处。曹太后适时踩刹车绝对是一个明智之举。)
濮王的名分虽然尘埃落定,但是由此引发的争论并没有平息。吕诲等人不甘失败,以辞职要挟,一边“居家待罪”,一边联名上奏,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再次攻击韩琦、欧阳修等政事堂相公,把太后的签押说成韩、欧串通太监,左右太后,有“希恩固宠,巧饰欺罔”之罪。说他们“诖误圣心”“欺君负国”,应该诛之以谢天下。英宗没办法召集宰执商议对策。相公们也很无奈,韩琦只得对英宗说了一句话:“臣等是忠是邪,陛下自然知道。”欧阳修则表示:“既然御史认为他们与臣等难以并立,若陛下认为臣等有罪,即当留御史;若陛下认为臣等无罪,听候陛下取舍。”英宗犹豫再三,最后决定将吕诲等三御史贬出京城。英宗自知这三人也没犯什么大错,特地对身边人嘱咐:“不宜责之太重。”殊不知,英宗这个决定引起一些大臣的强烈反应,司马光等人不仅为三御史鸣冤叫屈,而且联手所有台谏官员请求一同贬职。如此闹腾,英宗感到压力山大,只好在两派之间搞平衡,许以执政职位安抚反对派主要人物王珪,朝堂还是乌七八糟。然而英宗在位仅四年就驾崩,未及给父母上谥号,此事也不了了之,濮王赵允让的谥号仍为“王”。(英宗派赢得了濮议的斗争,但没有赢得濮议之争的成果,最后赢了也等于没赢。英宗这一个皇帝,就折腾了一个濮议,做古后还不了了之,真是令人好笑。英宗既没,接下来就是更折腾的神宗、哲宗,直到徽宗把北宋给折腾没。。。)
所以,说什么文人集团铁板一块、把持朝纲的,统统是不谙世事、非黑即白之徒,被阶级斗争教育教坏了脑子。文人与文人的争斗,比文人与其他人的争斗更惨烈,唯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嫉妒!朝廷中下层的文人集团,居然抱团不卖政事堂相公的帐、不卖皇帝的帐,而且还不是争什么确确实实的利益,仅仅是死人的虚名,简直令人不可思议!可能在年轻的台谏、两制官员眼里,还有升腾的正义感吧,他们把对政事堂、对皇帝的挑战,看成了对体制、对老迈的恶龙的挑战!不过台谏在此次事件中疯狗般地撕咬,开启了政治斗争一个很不好的风气,即御史台成了搞残酷斗争的急先锋。(明朝士大夫以当廷被打屁股为荣的风气,大概是从这时开始的吧。)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也是宋朝皇权与相权的弱势平衡的证据。台鉴权、地方权可以毫不示弱地插入朝廷最高博弈,把皇权与相权作为对手,这简直难以想象。
谬史氏曰:整个濮议闹剧,名分并不重要,而是士人君子、热血少年们,沉浸在屠龙的快感中。但是,人总是要长成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屠龙少年们渐渐也是要进入政事堂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身上,也渐渐地长出了一片片的龙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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