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东京汴梁粉头中的领军人物,就是师师了。离柳永发出预言的时代,已经很有一段距离了。但东京汴梁似乎更繁华荼蘼了些了,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说北宋开封“其人烟浩穗,添十数万不加多,减之不觉少。所谓花阵酒池,香山药海,别有幽坊小巷,燕馆歌楼,举之万数,不欲繁碎”。为了招揽顾客,这些娱乐场所都装饰得花团锦簇,入夜灯烛齐放,上下辉映。楼头妓女无数,以待消费者呼唤,遥望宛如神仙境界。楼内分割成多间雅座,廊庑掩映,吊窗花竹,帘幕低垂,招妓调笑,各得稳便。更有些下等流莺,不待招呼,便上前迎合,以博取些小钱物,称之“打酒坐”。
当时宣德楼前曲院街、龙津桥西皆是妓女馆舍,都人为之“院街”;朱雀门内外,除交通要道,“余皆妓馆”;旧曹门外过朱家桥瓦子的“南北斜街”,在大名鼎鼎的樊楼东;大相国寺东边就是“录事巷”(录事,即妓子也);其余等而下之如马行街鹩儿市、东西鸡儿巷、大相国寺北小甜水巷、景灵宫东门前街、旧宋门景德寺前桃花洞……都是红灯区。陶谷就粗略说过东京的鬻色户籍有万数之多。(这规模,很恐怖啊。但凡在男女关系上开放的时代,都是对自我文明有信心。连公民裤裆那回事儿都要管的公权力,这是多么的虚弱和伪善啊。)公元1077年时,北宋的赋税总收入达七千零七十三万贯。其中工商税占百分之七十,农业税占百分之三十。在一个劲叫嚣城市化的今天,这样的产业结构简直让现代人羡慕得流口水。“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徽宗嫖宿李师师的故事,在这样的背景下,一点不突兀。成书于南宋中期的《瓮天脞语》就已记载了此事。其他比如《贵耳集》《浩然斋杂记》《墨庄漫录》《东京梦华录》《三朝北盟会编》等,均言之凿凿。
据张邦基《墨庄漫录》说:“政和间,李师师、崔念奴二伎,名著一时。李生门第尤峻”。其余有名人物如如苏州钱三姐、文字季惜惜、鼓板朱一姐、媳妇朱三姐、十般大胡怜怜、婺州张七姐、蛮王二姐、搭罗邱三姐。又如一丈白杨三妈、旧司马二娘、裱背陈三妈、屐片张三娘、半把伞朱七姐、轿番王四姐等。
李师师当时住在东京的金线巷,(后被徽宗改为小御街。)其艺名“白牡丹”,性情有豪侠之风,人称“飞将军”。徽宗微行,多往来于师师家。为了来往方便,赵佶在宠阉张迪的建议下修了条“潜道”直通李家。这个过分了啊。关于徽宗与师师的交往,诗人刘子翚(刘韐子,朱熹老师,岳飞师兄)写道:“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更写到“一曲当时动帝王”。而词人周邦彦则直接地描模画面为“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了。没办法,毕竟一个是耳听,一个是眼见啊。
师师后来,据说归了燕青。燕青也是一时豪杰,流传下燕青拳等(又称迷踪拳,就是霍家拳?)以自己名字冠武术,燕青也是武穆级别的(岳家散手)。而师师以艳妓之身倒嫖皇上,那也是古往今来及其罕见的。穆黄花那是先当皇后后当的妓女;陈圆圆进宫的时候,只怕崇祯已经萎了吧;而董小宛与董鄂妃纯属讹传。但是有道是无事不成双,有师师的样子,就有后来人跟进的。到了南宋,更是“西湖歌舞几时休”了。周密的《乌林记事》“诸处茶肆,如清乐茶坊、八仙茶坊、珠子茶坊、潘家茶坊、连三茶坊、边二茶坊,及金波桥等两河以至瓦市,各有等差,莫不靓妆迎门,争妍卖笑,朝歌暮弦,摇荡心目。凡初登门,则有提瓶献茗者,虽杯茶亦犒数千,谓之‘点花茶’。登楼甫饮一杯,则先与数贯,谓之‘支酒’,然后呼唤提卖,随意置宴。赶趁、祗应、扑卖者亦皆纷至,浮费颇多。或欲更招他妓,则虽对街,亦呼肩舆而至,谓之‘过街轿’。”
而柳永的预言还在起着作用。宋人吴自牧在《梦梁录》中提及的临安名妓:如唐安安、金赛兰、范都宜、倪都惜、潘称心、梅丑儿、钱保奴、吕作娘、康三娘、姚师姑、沈三如等个个技艺高超。从这个角度讲,安安在杭州的地位,大抵就是师师在汴州的地位,这个就叫做,直把杭州作汴州。
且说宋理宗晚年喜好女色,三宫六院已经不能满足他的私欲。善于奉迎的内侍董宋臣看到了,就给他想了一个寻欢作乐的方法。一次元宵佳节,董宋臣为宋理宗召来了临安名妓唐安安。唐安安既是临安名妓,那容貌歌舞,自然精彩绝伦。宋理宗一见面再也舍不得丢开,就把她留在宫里,宠幸非常。唐安安也仗着宋理宗的宠爱,过起了豪奢的生活。唐安安家中的用具——上到妆盒酒具,下到水盆火箱,都是用金银制成的;帐幔茵褥,也都是绫罗锦绣;珍奇宝玩,更是不计其数。
除唐安安外,宋理宗还经常召一些歌伎舞女之流进宫。有大臣见宋理宗太不像话,就上书劝谏他,说如此胡作非为败坏了皇帝三十年“修身”的效果。宋理宗看了,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嘱咐该大臣不要把奏本给别的大臣看,但自己却仍然舍不得就这么放走美人。那个大臣知道是董宋臣把妓女弄到宫里来的,就又给宋理宗献上了一幅高力士脱靴图。董宋臣看了大怒,就在宋理宗面前告状,说那位大臣诋毁皇帝。宋理宗倒也不恼,还笑着说:“这个是在骂你,并不是在骂我呀。”董宋臣赶紧解释:“这家伙把皇上比成唐明皇,阎妃娘娘比成杨贵妃,把臣比成高力士,他自己倒以李太白自居,实在狂妄。”阎妃是宋理宗最宠幸的人,于是宋理宗也就不高兴起来,疏远了这位大臣。
清人史梦兰有诗道:“宋史高标道学名,风流天子却多情。安安唐与师师李,尽得承恩入禁城。” 安安唐与师师李,完全暗合了妓女界的大佬柳永的预言,想想也是细思恐极的。
谬史氏曰,不管怎么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作妓女的最高境界,就是倒嫖皇上。这个,大宋妓女们做到了!从这个意义上说,说大宋妓女是中国妓女界的翘楚,大概没有问题。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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