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是进县试考场的日子,林杰一大早就被老爹大呼小叫地喊了起来,他看起来比儿子还要紧张百倍,吃过早饭之后,天色还没有发白。林少爷带上盖有官府印章的准考证,上面写着他的大名和体貌特征——面形长,面色白,身长,无须。
“这玩意儿实在太落后了,不过没有照相机设备,连冲印都不可能,只得如此了。”林杰嘟囔着,整理着该带上的文具。
林老爷语重心长:“杰儿,给你作保的可是杜先生!只有秀才里的名列一等的廪生才有资格作保,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杜先生!”
所谓作保,就是保证考生没有干过任何偷鸡摸狗的坏事,证明他是一个纯洁得跟白纸一般的好孩子。
林守勤又补充了一句:“爹帮你找到的另外四个考生,都是品行极好的。你可千万不要作弊啊,你要是作弊,那几个考生的成绩也跟着全部取消!”
这就是童生考试的连坐制度,比今天什么四六级考试可严格多了。不过大学生如果胆敢在国家级考试中作弊的话,十有八九会失去学位证书,算是人生中极大的遗憾。
林杰突然心里有些发毛:“爹,万一那四个人有一个是学渣,还作弊的话,我不是死定了?”
林老爷哭笑不得:“哎呀,娃儿好好考就得了。爹在家等着。”他也不敢有啥指望,毕竟这小子就没成功过。昨天杜老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娃儿考试这几天和颜悦色,就像伺候亲爹一样地对待他,因此林守勤难得地和蔼可亲起来。
所幸的是,江宁府的贡院历来是考场的据点,林家早已替少爷提前探看了路线、时间和具体位置。
高顺依旧背着包袱,勤勤恳恳地呆在考场外面。林大少爷被巡视员搜查过全身和文具之后,施施然进了考场。四顾看去,考生脑袋上的发色各异,黑色的、花白的、白色的,有几个老者看上去比他的爷爷都还要沧桑,脸上的表情也很悲催。
这考场都是一个一个的隔间,比外地的考棚可先进多了,绝对不会发生考生借故起身,偷看一下隔壁考生答卷的重大作弊情节。
这天是农历二月初九,林杰写完八股文交卷时,主考官特别留心地看了他一眼,因为这孩子长相极其俊秀,往年也来考过,只是文墨实在是狗P不通,早被划入了有印象的好看草包行列。考官展开卷面一看,不禁诧异至极!
只见这林杰的卷面笔笔工整、字字端楷,简直像书法艺术品一般!大惊之下,主考仔细地看了一下内容,这考题自然是出自四书五经,答题也必须按照八股文的格式来进行书写,形式上都完全符合,没有问题。
最难得的是内容,这少年并非泛泛而谈,而是引经据典,给出议论,最后收束全文。
主考官不由得看得眉飞色舞,再看最后那首诗的收尾两句,顿时沉吟起来:
翠接远山尽,
木落促新梅。
想了半晌,他决定给这小子一个案首,也就是第一名。
清代的考试并非像当下这般连续作战,一般会有中场休息,第二场却是在二月十二日,林老爷在儿子考完的第二天抓耳挠腮,初十这天全府上下都屏息凝神,大气儿都不敢出,转等着少爷初试发榜的消息。
“过关啦!过关啦!少爷……少爷得了头一名!”高顺疯狂地撞开林府的大门,像一道闪电般穿堂越室,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全府上下!
林守勤正在堂屋里心烦意乱地抽着旱烟袋,夫人想不出怎么安慰夫君,便也点上一袋烟,老夫妻俩相对无言,堂屋里早已烟气弥漫,猛一看,就跟失了火似的。
林府前后的距离足有几百米,高顺打听到确实的消息,再连滚带爬地赶回家,冲到主人面前时,已是强弩之末。
林老爷长大嘴巴,透过烟雾看着小顺子笑逐颜开的神情,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杰儿过关了?!奴才你要是敢骗我,小心你的狗头!”
还没等高顺解释,第二拨家人又跑来报信:“启禀老爷,少爷考中了第一名!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和夫人!”
杜先生喜不自胜地将爱徒从书房拉到了夫妻俩面前,林杰淡淡地看着爹娘,似乎这喜事与他毫不相干。
林守勤回想起之前对儿子跟对待罪犯一般,心里愧疚非常,深深一揖道:“好孩子,爹对不起你,爹从此以后可都改了。”
林杰摇头道:“我可不要这些虚头巴脑的话,爹娘要是能把烟戒了,就是孩儿的福气。”他自从穿越到林府,每天川流不息地看到各色人等抽着不同花式的烟,旱烟袋、水烟、甚至还有不怕死的家伙偷偷摸摸抽那种烟,少年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恶浊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