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和邵利凯、邵三一起来到客栈的马厩,察看究竟,寻找马匹。
只见马厩里一片沸腾,许多客人愤怒地围住几个军官模样的人,吵嚷不休。
嵇康挤进去一听,原来这几个军官是朝廷派来征马的,要用于战争;而军官们蛮横惯了,不想给钱,直接把客栈里的马牵走了,引起纠纷。
嵇康本想亮明身份讨回马匹,忽然听一位军官说:“我们是奉了王凌大人的将令,征收马匹急用!如今来得匆忙,没有带足银子,你等无须吵嚷,可凭我们出具的文书证明,去洛阳县衙讨银子。”
嵇康一听,心中一动,王凌父子征收军马必有大事,应该帮他一把!
于是嵇康站出来,从怀里掏出官印捧在手中,喊道:“乡亲们,不要吵,听我一言!我是朝廷命官,五品大夫,如今国家有事,庶民理应出力!我带头把马匹捐献给朝廷了,你们要补偿银两的可去洛阳县衙讨要,绝不会短少分毫!”
邵利凯主仆听嵇康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再要马匹,回到客房休息;其他住宿的顾客,纷纷接受了军官们出具的文书,同意去洛阳县衙讨钱,先让军官们把马牵走。
嵇康回到房间里,对邵利凯说:“二位莫要急,安住一晚,明日我雇辆马车,二位去我府中盘桓几日再去投友。我府里好马不少,二位随便挑,也不必去洛阳县衙讨要马钱了。”
邵利凯笑道:“那怎么好意思,那样又让大人破费了。”
嵇康笑笑,各自安寝。
第二天,嵇康一大早就起来,在集镇上雇了一辆马车,三人同乘,傍晚时分回到了洛阳家中。
嵇康叫来管家曹志高,让他安排邵利凯主仆先住进客房,休息一下,并准备晚宴。
嵇康道了失陪,随即让管家备下快马,一路扬鞭打马,赶到洛阳县衙。
县令王广正埋头案牍,一看嵇康,连忙放下公文,一言不发,领着嵇康来到后堂的密室。
王广亲自斟茶,请嵇康落座,然后说:“我已知贤弟来意,是为了征收马匹的事惊动了你是吧?”
嵇康兴奋地点点头,问:“叔父王凌大人开始行动了?”
王广四顾无人,悄声对嵇康说:“是的,在外面不要声张,连曹莹都不能告诉,事情要机密!”
嵇康问:“司马懿老贼会不会察觉?”
王广摇摇头说:“应该不会,这次我父亲是光明正大地征马,是经过皇帝同意的,为了伐吴做准备;而我们已在军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并且约好了我父亲的外甥、兖州刺史令狐愚,等待时机发难,废除司马懿老贼,拥立楚王曹彪为帝,恢复我曹家的天下!”
嵇康大喜,问:“皇上终于想通了?”
王广说:“我父亲和曹氏宗室经常劝谏,皇帝自然也不傻,只是摄于司马懿的淫威已久,不敢下决心罢了。这次刚好有个机会,太尉蒋济死了,太尉一职空缺,皇上终于听信了劝谏,把太尉这个掌握军权的要职给了我父亲王凌,所以我父亲以伐吴为名征马,司马懿不会怀疑。”
嵇康喜道:“太尉蒋济怎么就突然死了?”
王广说:“当年高平陵之变,蒋济写信劝降曹爽,司马懿曾向蒋济保证,不杀害曹爽,仅仅免官。谁知后来司马懿老贼食言,大开杀戒。蒋济因为觉得对曹爽失信,颇为自责,不愿接受封赏,但是被司马懿强迫做了太尉,愧疚于心,忧郁日久,早就身体不好了。前几天蒋济突然染疾,太医都瞧不出是什么病,病了三天就死了!
而我父亲,资历、声望都是太尉的最好人选!当年文皇帝曹丕即位,我父亲就拜散骑常侍、兖州刺史。洞口之战,我父跟从张辽击败吴将吕范,加建武将军,封宜城亭侯。石亭之战,我父跟从曹休征伐东吴,力挽狂澜。后转徙为扬州、豫州刺史,治境有方。
当齐王曹芳继位后,拜我父亲为征东将军,又联合我国大将孙礼击败吴将全琮,进封南乡侯、车骑将军、仪同三司,正始九年(248年),代高柔为司空。蒋济死后,代蒋济为太尉。”
嵇康喜道:“我也听说过,令尊因‘洞口之战’、‘南下伐吴’屡立战功,又担任扬州和豫州刺史,征东将军、假节都督扬州军事。这次太尉一职位空缺,论资排辈,也该王大人做,所以司马懿老贼不会怀疑!加上平时,王大人并未与司马懿翻脸,老贼应该想要拉拢令尊才是。”
王广喜道:“正是如此,你切切要保密,跟任何人都不提,我还有公务,失陪了嵇大人。”
嵇康笑笑,站起来告辞说:“你我情同兄弟,就不必称大人了,还是喊我贤弟,我叫你大哥,哈哈!”
嵇康骑马往回赶,却没有回家,而是赶去了山涛处、阮籍处约他们晚上喝酒!
刚好阮咸也在阮籍家,就一起聚齐,往嵇康家赶来。
老管家曹志高已经安排好了酒席,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门外等候主人回来。
嵇康一行下马,老管家命手下家奴把几匹马牵去喂食喂水。
嵇康兴匆匆地往里走,一边问老管家,邵利凯现在何处?
老管家回答说:“主人,他和仆人邵三,已经按照您的嘱咐,被我请去坐在客厅,一边品茶,一边等你回来。”
嵇康点点头,得知了王凌暗中联合令狐愚准备起事,心中格外地高兴,命老管家打开酒窖,取出十五年陈的杜康酒来!
老管家一愣,小声嘀咕说:“主人,这十五年陈的酒,是长乐亭主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要招待这么多人喝陈酒,是不是跟长乐亭主说一下?”
嵇康高兴地说:“这点小事还要问曹莹?你只管去拿酒,多拿几坛来,今天要一醉方休!酒的事我晚上自会和曹莹说。”
老管家奉命走了,嵇康把山涛、阮籍、阮咸让进大厅,把邵利凯一一给他们介绍。
山涛等人和邵利凯是初会,彼此客套一番;嵇康请各人就座,邵利凯知道邵三是仆人,不够资格与大家同桌吃饭,就催他到客厅外面去。
邵三嘟着嘴不大高兴,磨磨蹭蹭地往外走,嵇康看出来了,招手喊来一名管家,让他带邵三去吃饭,要好酒好肉招待。
其他人谦让了一回,山涛年纪最长,坐了首座,阮籍和阮咸一左一右相陪,嵇康和邵利凯坐在下首。
嵇康想想不妥,让邵利凯起来,和山涛并排坐到首座,邵利凯推辞不肯。
嵇康诚恳地说:“邵公子,你在野外山洞里救过我一命,就是我的恩人,坐了座位算得什么?一定要上坐!”
邵利凯推辞不掉,只得坐到山涛旁边。
这时候美酒送来了,老管家带着几个人,把一坛坛美酒筛到酒壶里;嵇康亲自端起酒壶,先给邵利凯斟酒。
阮咸好奇地问起了邵利凯怎么救的嵇康?嵇康就把此次历险的经过讲了一遍,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阮咸羡慕地说:“嵇兄经历真是丰富!看来要出去历练,需要有法术护身才好,兄长能不能教我学些道术?”
嵇康笑道:“大道无私,道德经等经书都记载着修道的方法,只是你不往里面钻研,却爱好酒色而已。”
阮咸反讥道:“食色性也,你不是也娶了老婆,生了个女儿叫嵇瑶瑶?对了,小瑶瑶呢?让她出来敬杯酒!”
山涛劝道:“阮咸贤弟,莫要胡闹,小瑶瑶还吃奶呢,你让她出来敬酒?嵇康贤弟结婚,乃是人伦,跟你在外面酗酒好色,沾花惹草是两回事!世人说文人无行,大概就是说的你这一类人,呵呵,以名士自居,风流与下流不分,沾花惹蝶,破坏良家妇女贞操,以放荡不羁为荣,其实是不对的!”
阮咸一听,反驳道:“山涛兄今日突然假道学起来了?老庄都提倡放任天性,率性而为,你说的破坏良家妇女贞操,小弟不敢苟同!若是良家妇女,你根本就勾引不到她,何来破坏贞操一说?”
山涛听了脸色不悦,阮籍圆场说:“好了好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们还是听嵇康兄继续说历险的事吧。”
嵇康心知阮籍是阮咸的叔叔,当然要护着阮咸,于是站起来举杯说:“大家难得聚在一处,各位请满饮此杯!”
众人轰然应诺,举杯一饮而尽。
阮咸见到好酒就发狂,左一杯右一杯地狂饮,喝得兴起,大呼小叫,旁若无人。
山涛见他喝得太猛,劝道:“贤弟,狂饮伤身,何不行个酒令,该谁喝谁就喝?”
阮咸已有了几分酒意,舌头有点大,说话含糊不清。
阮籍是阮咸的叔叔,主动说:“山涛兄的主意好,就这么办。”
嵇康看看阮咸已经半醉,心知他若是行酒令必定答不上,干脆建议说玩击鼓传花,让阮咸击鼓,大家传花,鼓声停时,花在谁的手里谁就喝一杯酒!
众人都称好,偏偏阮咸不乐意,说:“这么一来,我就没有喝酒的机会了!这样不行,换个人击鼓,让那邵利凯的仆人邵三来击鼓,我参与你们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