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上澜茫然地说不知道,嵇康略感失望,忽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接话说:“我见过王烈!”
嵇康抬头一看,老者是个老者,眼神十分凌厉,面白无须,鹰钩鼻子细眼睛,一脸的彪悍。
姜上澜站起来招呼道:“师父你来了,请坐,晚上一起喝酒。”
嵇康知道这就是专门捞尸的胡老头,站起来拱手为礼说:“胡师傅请坐,晚上一起饮酒,小侄正有事请教。”
胡老头点点头,坐下说:“我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嵇康,来助我的弟子解决傻姑纠缠不休的事,甚好!王烈说起来也是我的老朋友了,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捞尸顺利,别人不敢捞的'竖尸'我也敢捞,全仗着王烈私底下送我的符咒!我把他给的符咒用上好的丝绸紧紧裹了好几层,缝在衣服里,下水不湿,这才诸事顺利。但是我毕竟年纪大了,腿脚没有以前灵便了,这才收了姜上澜做弟子,要把捞尸这门手艺传下去。”
嵇康大喜,举起茶杯敬胡老头茶,说:“老伯几时见过王烈?”
胡老头沉吟道:“王烈是我多年好友了,他总是在秋季黄河鲤鱼最肥的时候来找我喝酒吃鱼,不过现在不是秋季,他却如闲云野鹤,踪迹难寻。嵇康大人,我素闻你的贤明,你放心,只要遇上王烈我一定转告。”
嵇康道了谢,姜上澜的父母陆续上菜了。
胡老头看着桌上的菜肴,笑道:“姜上澜,难得你如此破费呀,我做你师父一场,倒是你去我家喝了我不少好酒,哈哈!”
姜上澜也笑了,说:“徒儿确实不好,今日弥补,家中好酒管够,让师父喝个痛快!”
胡老头经这一说,酒瘾上来了,看着桌上烧好的几个菜说:“老汉平生爱酒,菜不菜的倒是无所谓,我们先咪起来吧?”
嵇康笑道:“老伯果然是酒道高手,真正爱喝酒的人并不在乎菜,几颗花生米也能喝下去一斤酒!”
姜上澜笑呵呵地端起酒壶给大家斟酒,笑道:“我这自酿的酒,不算名贵,外人却难得喝到,二位品尝品尝。”
胡老头性急,端起酒杯也不敬人,抢先干了一杯。
嵇康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惊喜地问:“这竟然是葡萄酒?”
姜上澜笑道:“正是自酿的葡萄酒!这酒除了皇宫王侯家里,普通百姓难得喝到。葡萄酒起源于汉时,西域大宛国用葡萄造的酒,被带入中原,深受帝王们的喜爱,视为珍品。汉武帝就以葡萄酒迎接西王母的降临。魏文帝曹丕曾对群臣说:‘葡萄酿以为酒,过之流涎咽唾,况亲饮之?’葡萄酒较之中原的米酒,味道甘甜还容易使人醉,所以曹丕又说:‘葡萄酿以为酒,甘于曲米,善醉。’我这酒虽是自家酿的,方子却来之不易,不比宫里的葡萄酒差少!”
胡老头端详端详姜上澜,狐疑地问:“你小子可以啊!家里没多少钱,却能享用这等美酒!说,酿酒的方子哪来的?”
姜上澜笑道:“师父忘了?我跟您学捞尸之前,在外地的客栈里做过几年小二,这方子是一次一个西域人喝多了,落在桌子地下,被我扫地时捡起来,私藏了起来。第二天那个西域人急匆匆地走了,没多久又返回客栈来找,我死活不承认,说没看见,这才把方子保存了下来,带回家中。”
胡老头大喜,一把抢过酒壶,自斟自饮,左一杯右一杯地喝,还频频敬酒。
嵇康却浅尝辄止,胡老头不解,姜上澜也劝嵇康多喝点。
嵇康笑道:“你们别看这葡萄酒喝起来甜甜的,后劲不小呢!我晚上还有正事,不能陪老伯一醉方休,还望见谅。”
这么一说,姜上澜也警惕起来,举杯说:“师父,我也不能陪你尽兴,晚上我要和嵇康大人去办正事。我不能一杯杯地和您干杯了,我们慢慢品,您自斟自饮,家里酒多呢,喝完了我再去拿。”
胡老头也不介意,自顾饮酒,也不用人劝。
嵇康笑道:“老伯常年做捞尸这一行,饮酒也是必须的。一是酒可以驱寒壮胆,二是可以遮盖死尸的秽气,故而长年累月下来,酒量越喝越大!”
胡老头笑笑,又干了一杯酒,说:“还真让大人给说中了,我的酒量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这时姜上澜的父亲陆续来上菜,鸡鸭鱼肉都有,虽然是乡下土灶烧的,却别有一番风味,比起酒楼里的菜的味道,各有千秋。
嵇康和姜上澜慢慢饮着酒,以吃菜为主,偶尔敬一回胡老头。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黑了,嵇康站起来说:“走吧,外面不早了。”
姜上澜问:“我们还是骑马去吗?”
嵇康摇摇头说:“不,我们走路过去。白天骑马去过一趟了,也没有多远;最主要的是,我们在明处,春玲附身的黑猫在暗处,我们不能确定它现在在哪里?走路过去,要是黑猫半路上来袭击你,我顺手把它除去,反倒省事了。”
姜上澜点点头,问:“要不要带什么法器去?”
嵇康摇摇头说:“不用,我的炼妖剑从不离身,有它就足够了!”
姜上澜随手拿起一支火把要带去,嵇康拦住说:“不用带火把了,鬼都怕火,我们现在是引鬼来袭击你,好下手除它!你我就步行出发吧,好在月光虽然不太明朗,勉强还可以照清路径。”
姜上澜遵命放下火把,想想心里没底,又拿起一把砍柴刀插在腰带上,领着嵇康再次前往夏永济家。
一路逶迤而行,嵇康注意观察怀中的墨玉佩,有两次发出绿光,但是稍纵即逝,说明黑猫想来袭击自己和姜上澜,又害怕炼妖剑,只得逃走了。
到了夏永济家,姜上澜看看时候已经不早了,守灵的人只剩下夏小俊一人坐着,时不时地往火盆里仍两张纸钱烧烧,其他人都去睡觉了。
姜上澜一看门没关,走进屋去对夏小俊说:“你小子胆子也够大的,夏永济是凶死,应该魂魄还没有离家,今天晚上你还敢一个人守灵。”
夏小俊无奈地苦笑笑,说:“你当我愿意来守灵啊,谁让我和夏永济两家住那么近,又是近亲子侄,其他人都去睡觉了,把我扔在这里。不过我向来不信鬼神,平生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就算傻姑春玲的鬼魂来了我也不怕,我又没有调戏过她!”
嵇康问:“夏小俊,你今晚有没有见过那只黑猫?”
夏小俊想了想说:“晚上吃饭的时候好像看见它在屋里一闪,很快又跑出去了,没注意它去了哪里。”
嵇康四下打量,灵堂里静悄悄地,安静得只能听见爆烛声,除了夏小俊一个人影也没有,也看不到黑猫。
嵇康沉吟道:“按照常理,傻姑春玲附身的黑猫不在外面其他地方,很可能来屋里找食吃,再看看被它弄死的夏永济,消消恨!这黑猫极有灵性,我们来的路上,它已经两次逼近,想袭击我们,但我有宝剑护身,它没敢靠近就走了。”
姜上澜惊道:“它已经找过我们了?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这太可怕了!它到底在哪里呢?”
嵇康想了一会,眼神忽然停在那张灵床上。
灵床上躺着夏永济的尸体,用一大块白布连头蒙着,因为夏永济是上吊死的,舌头吐出来老长,非常难看。
嵇康默不作声,慢慢踱步到夏永济的尸体旁边,胸前佩带的墨玉佩忽然发出绿光示警!
嵇康嘴里缓缓地说:“夏永济的死,虽然不能肯定是春玲捣的鬼,但是十有八九和傻姑春玲脱不了干系。因为夏永济这老光棍非常贪生怕死,绝不会主动寻死,要么就是他真的做过对不起春玲的事。”
说到这里,嵇康猛然拉住盖尸体的白布一掀一抛,把白布抛出老远!
突然“哇呜”一声惨叫,一道黑影从尸体旁边猛然窜起,张牙舞爪,瞪着一对绿幽幽的猫眼,猛扑嵇康!
屋里的姜上澜和夏小俊都猝不及防,惊恐不已!
嵇康却早有准备,早已握住炼妖剑剑柄,猛然拔剑出鞘,一剑砍去,把黑猫一挥两段!
奇怪的是,黑猫的尸身倒在地上,伤口却不流血,眼睛瞪得更大,恶狠狠地瞪着嵇康!
姜上澜冲上来说:“快!这黑猫还没断气,再补它一剑。”
嵇康却把炼妖剑还鞘,笑道:“黑猫有傻姑春玲的怨魂附体,没那么容易死掉!冤家宜解不宜结,正好你在这里做个见证,我有话说。”
夏小俊十分惊奇,也走过来旁听。
嵇康对着黑猫缓缓说道:“春玲你认真听着,你今生的悲惨遭遇,你自己死后愤恨不已,其实都是有原因的!佛经有云:若问前生事,今生受者是;若问来生事,今生行者是!你今生受人荼毒伤害,其实是来还债的,因为你前生也伤害过别人!你若不肯放下仇恨去投胎转世做人,被你伤害的人来生又会伤害你,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听我良言相劝,放下仇恨,我可以作法助你去投胎做人!”
黑猫倒在地上,身子已成两段,眼睛却不住地盯着嵇康看,但是眼神已经缓和了许多。
嵇康知道它心动了,继续说:“你已经害死了几个人,让他们上吊而死、服毒而死、投河而死,大仇可算是已经报了!姜上澜与你并无过节,只不过是受人之托,捞起了你的尸首;后来你被盗墓贼挖出尸首去与人冥婚,却不是姜上澜的主意,你不该去他家里伺机报复!若听我良言相劝,我作法助你去投胎,若是执迷不悟,不要以为你的魂魄附在黑猫身上,宝剑不能把你消灭!我可以放出三昧真火,将你的怨魂连同黑猫烧为灰烬,到那时你想去投胎做人也不可能了,那就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黑猫听完,垂下了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良久,黑猫抬起头,居然对着嵇康“喵呜喵呜”叫了两声,声音里似乎是感激之意。
嵇康大喜,转头对夏小俊说:“快,摆下香案,点上红蜡烛,我要作法了。”
姜上澜连忙帮着夏小俊去准备,一会儿就准备好了,嵇康先净了手,焚香祷告,拔出炼妖剑舞了一阵。
嵇康念起了从地藏庙里得到的灵符上写着的地藏菩萨心咒:嗡琴西惹扎轰嗡啪拉玛尼达扎吽啪莎哈。
连念三遍,奇迹发生了!
倒在地上的黑猫忽然站了起来,断了两截的身体已经复原,眼睛里却没了煞气,摇头摆尾地走出灵堂,找吃食去了。
嵇康收起炼妖剑,对着姜上澜说:“恭喜你,傻姑春玲的怨魂已经去投胎了,仗着地藏菩萨的神力,她已经放下仇恨,往生善道去了,你可以回家安心做你的捞尸人去了!”
姜上澜感激不已,辞别了夏小俊,跟着嵇康一起回到自己家里,取出仅有的银钱要酬谢嵇康。
嵇康再三推辞不要,姜上澜非要给;嵇康笑道:“你非要谢我,不如送我一坛葡萄美酒好了。”
姜上澜大喜,立刻捧来一坛葡萄酒赠与嵇康,嵇康带着葡萄酒骑到马上,一路骑回洛阳城的家中。
喜欢孤臣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孤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