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说了一通,立刻召见张俊和秦桧,密议岳飞的事。
张俊满怀醋意地说:“岳飞虽然有战功,但是升迁得太快了!一介布衣,若不是金兵南下,哪里轮得到他扬名?朱仙镇一战,我和韩世忠、刘琦资历都比他老,他发号施令连商量都不和我们商量,直接当我们是部属了!”
秦桧看了看张俊,皮笑肉不笑,心中暗想,你张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贪墨军饷,为了防备人偷你都银子,竟将贪得的银子铸成若干个大球,每个重一千两!
但是为了联手对付岳飞,秦桧笑着说:“陛下,张太师言之有理。岳飞非常跋扈,非但藐视老帅,还藐视朝廷!我部下王俊,奉兵部之名前去朱仙镇送军粮,路途遥远,路上难免有些损耗,岳飞竟将他当众责打!他不是打王俊,其实是打朝廷的脸面,实在太狂妄了!”
高宗缓缓说道:“两位爱卿所言,朕深有同感。朕念着岳飞的战功,加封他开府仪同三司,只因朕没有答应他北伐,他竟辞去开府仪同三司一职,朕慰留也不听!后来朕加封其他将帅官爵,还念岳飞的战功,他竟四次上表不肯接受,直接藐视朕躬!满朝文武都没有这么狂妄的!”
张俊说:“是啊,抗金并非岳飞一人之功,若没有其他战场将士的浴血奋战牵制住大量金兵,岳飞焉能立此功劳?”
秦桧说:“岳飞虽然会打仗,但是不识大体!宋金交战几年,国库空虚,军民厌战,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与金国议和,才能坐稳江山。岳飞动辄喊北伐,钱粮从哪里来?何况金国地域广大,兵力众多,要想北伐需要大量战马,一时间到哪里去弄这许多马匹?”
张俊知道高宗决意议和,揣摩圣意,说道:“陛下,和议好不容易谈成,不能因为岳飞一人坏了大局。陛下有何旨意,臣等必定照办。”
高宗赵构为难地说:“朕早已疏远了他,但岳飞治军甚严,又不贪墨,还真不好给他治罪,卿等有何妙计?”
现场一片沉默,良久,秦桧说:“陛下,以臣愚见,先找一个事由,把岳飞下狱,看看他部下的反应,再做计较。”
高宗沉吟道:“此事就交与丞相办理,需要谨慎稳妥,让韩世忠等都没有话说。如今虽然和议已成,但大局未定,金兀术仍有可能南下,不可伤了一班武将的心。”
秦桧咧嘴笑道:“臣已经有了计较,王俊被岳飞责打,一直怀恨在心,臣让他出面,告发岳飞谋反,先削了岳飞的官职再说。”
高宗又吩咐说:“张俊,你多派人手,去各地监视岳家军旧部,收集他们的一言一行,防患于未然。”
两个奸臣领命而退,紧锣密鼓地算计岳飞,岳飞却浑然不知!
岳飞不大去枢密院衙门,经常带着王横去游山玩水,这一日在苏堤上巧遇侍郎张九成,岳飞十分高兴,张九成是主战派,虽然是文官,却常常发表主战的议论,岳飞引为知己,却没有过多的接触,今日偶遇,自然高兴,拉他在湖畔一家精舍里饮酒叙话。
张九成也是性格豪爽之人,也不客套,二人坐在如画般的西湖边上一家精舍(酒店)里饮酒叙话。
岳飞说:“张大人,朝廷中难得几个清醒的人,大都苟且偷安,不思不北伐!而金国金兀术虎视眈眈,常年招兵买马,如此下去,中原恐战火又起,百姓涂炭!”
张九成叹道:“是啊!和议之后,大臣们都以为没事了,临安山清水秀,西湖景色迷人,没几个人再想着北方失土上的大宋子民还在金兵铁蹄之下!没人想着身陷囹圄的钦宗皇帝,没人想着收复汴京,以秦桧为首的文官捞钱,卖官鬻爵;武将除了您和韩世忠元帅等少数几人,没人想打仗,贪生怕死,如此下去,国家能够苟安几时?”
岳飞听了击节称叹,举杯敬酒说:“张大人真国士也!可惜我孤掌难鸣,有心报国无力回天!几次上表请求北伐,朝廷都不予答复!我也知道朝廷有他的难处,人心思安,财力不济,粮草转运困难。可这些都不是理由,只要给我兵权,几路大军一齐北伐,韩世忠元帅再率水军,从长江口出海北上,自金国的辽东登录,几路夹击,金军必败!这几年我朝风调雨顺,粮草堆积如山,只要备足一个月的粮食带去,攻入金国境内,可以抓捕金人的牛羊宰杀吃肉,此乃以战养战之法,可惜皇帝不采纳!”
张九成眼睛一亮,举杯敬岳飞,说:“岳大人,好一个以战养战之法!真乃老成谋国之论也!”说着,不由得吟了一首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岳飞眼睛一亮,细细品味,拍案叫绝,连称好诗,举杯敬张九成。
张九成笑道:“岳大人,这诗却不是在下作的,是民间传诵的,据说发现在临安一家旅舍的墙壁上,却不知是何人所题,也没有诗名,民间却广为传颂。”
岳飞叹息道:“自古就是肉食者鄙,知屋宇之漏者在檐下,知政之得失者在草野!为此无名之诗,当浮一大白!”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岳飞又问:“张大人今日行色匆匆,是去哪里?”
张九成笑道:“不瞒大人,我见朝政如此,心灰意冷,早已拜了临安城外、径山寺的主持和尚大慧杲禅师为师,经常去向他请教佛法,做了一名佛门居士了。”
岳飞喜道:“我也听闻过大慧杲禅师的名头,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得道高僧?还望张大人不吝赐教。”
张九成缓缓说道“禅师十七岁时,出家于东山慧云寺之慧齐门下,翌年受具足戒。先后参访洞山微、湛堂文准、圆悟克勤等大师。宣和年间,与圆悟克勤禅师住东京(开封),大悟后,乃继承圆悟克勤禅师之法,师父以所著‘临济正宗记’付嘱之,大慧杲禅师就成了佛门临济宗传人。没过多久,师父命他自立门户,大慧杲禅师到处讲学,名振京师。
徽宗皇帝时的右相张商英,原本是个大儒,排斥佛教,但他的妻子信佛。
张商英曾经为了维护儒家而准备写《无佛论》,他妻子向氏说:“既是无佛,何论之有?当须著有佛论始得。”张商英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就作罢了。后来偶然在同僚处看到《维摩诘所说经》,信手翻阅至‘此病非地大,亦不离地大’一处,不禁抚几感叹道:‘胡人之语,亦能尔耶?’就将该经借回家阅读。妻子向氏见后问他看什么书?张商英如实相告是《维摩诘所说经》。向氏道:“可熟读此经,然后著无佛论。”张商英一听,心里感到很后怕,同时觉得妻子的话颇为奇异。不想看了此书,张商英对佛理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深信不疑,给自己取名‘无尽居士’。”
政和六年,大慧杲的师父之一文准大师灭度,请张商英撰写塔铭,从此与张商英相识。张商英右相常以佛理向大慧杲请教,受益良多。佛教的‘参话头’就是大慧杲发明的,抛开繁复的佛理不讲,化繁为简,只叫人一念存疑,参一个话头,如‘念佛的是谁?’、‘父母未生前我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抱着这话日日参悟,张商英就靠参话头,日夜悬念,终于有一日夜里起来小解,踢翻尿壶,恍然大悟!张商英临终时,说了一首偈子,随即取过枕头掷于门上,声如雷震,家人探视,已含笑涅槃矣!”
岳飞听张九成说完,十分好奇,站起来结了账,请张九成带他去拜见大慧杲禅师。
张九成欣然出来上马,与岳飞同赴径山。到了山下,张九成为表恭敬,把马匹留在山下,步行登山,岳飞也自然下马步行。
路上张九成对岳飞说:“大慧杲禅师是应太师张俊所请,在径山能仁禅院住持,僧众多达一千七百余人。大慧杲禅师还有一件奇事,他师从圆悟克勤大师,师父用毕生心血写了一本《佛果圆悟禅师碧岩录》,以雪窦禅师的颂古诗加上自己的评述,宣扬佛法,出语雅致,诗意浓郁。此书撰成后,在禅林享有盛誉,向有‘禅门第一书’之称。雪窦禅师的颂古百则,向来被认为是禅文学的典范之作。而大慧杲却焚毁了《佛果圆悟禅师碧岩录》的刻板,提倡禅宗的‘不立文字,直指人心。’颇有当年六祖慧能大师的遗风,对当下流行的‘文字禅’起了纠偏的作用,虽然受到一些人的诟病,说他有背于弟子之德,却深得有识之士的赞赏!”
岳飞听了钦服不已,自己文武兼修,无书不读,对佛理也粗知一二,最近被召回京,壮志难酬,渐渐相信,冥冥中自有命运安排,趁机将会,正好向大慧杲禅师请教一番。
岳飞走着走着忽然问张九成:“张大人,我们就这样空手上山,是否不敬?”
张九成笑道:“岳大人多虑了,大慧杲禅师早已悟道,岂会看重红尘中的财物?佛家虽然相信因果、空,但也敬重忠孝之人,人都没有做好,岂能学佛?所以大人随我前去晋见,大慧杲禅师必然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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