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2 / 2)

李义府又踢了一脚木盆碎片,“你这婆子,不见我烦心着么?以为投靠了皇后一切便好了,现下倒好,赏的院子还没搬,项上的人头怕是也危矣。这难事不解了,莫说你这木盆,咱们全家都得完。”

李夫人慢慢的撑着膝盖站起来,捶了捶腰和腿,然后又弯着腰去拾那散了的木片。“这么多年只是个舍人,不就吃了脑子不好使的亏么?你在院中子转又能解决什么事情。”

李义府抬起腿,还想再踢一脚,忽的又收了回来,急忙往外跑。

他夫人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慢慢的说出一句:“幸而未居高位,不然十个脑袋都不够。”

李义府直奔南木的铺子。四十多岁的人,在李治面前拍马屁却能留下忠诚印象的人,这时却只会搓手。毕竟,古往今来外臣与后宫合作能大获全胜的不多。

南木正在描一个祥纹,打算用在新的脂膏盒上,景泰蓝的细丝掐了嵌上去,能让盒子卖得比上等脂粉还贵。

李义府进门就一顿好说,也不管南木有没有在听。

“南木先生,有人参了皇后,说公主是皇后自己所杀,而她扶植寒门意在与皇帝争权,圣手淳于风也是被皇后所害,医不好皇帝更方便后宫干权。皇后暂免中宫之权,不可随意进出宫院。许尚书也因求情被降为县丞。还有荥阳郑家和清河崔家当家人来了长安了。”

南木心里嘀咕着:两家当家人这个时候不是该在老家等在外的子侄返乡过节么,反向而行是真的打算干点啥了?疏忽这些平时安静的闲贵人了。只是依旧没有回应李义府。

他继续道:“长孙无忌要收拾皇后一系的人,连后宫人选都盘算好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富贵没享成,怕是小命都要休矣。南木先生可要帮我出个主意啊。”

“李大人,您说这些是何意?”

连口水都不喝说这么一大堆,当她是个大隐于市的谋士?她自认智商与学识达不到这种能力。

李义府看她一幅不太想理会的样子,表情中还有些许的不耐,停了嘴呆在屋内,一时屋子里便安静下来。她朝在里间收拾的小绿使了个眼色,又瞟了一下李义府,小绿明白了她的意图。转身去了后院,不一会,便端了几样菜食过来,托盘不大,菜都是一人份的。

小绿说道:“先生,大夫嘱您吃些清淡的素食,少食但要多餐,且将手上的活计放了吧。”

南木一脸无奈的表情,说:“李大人,最近我餐食不定,午间怕是不能留您一道用餐了。您也别担心,皇后并非那种为医眼前疮,挖却心头肉的人。且把心放回肚中吧。”

李义府还想再说些什么,南木却拿起筷子吃起来。食不言,寝不语,打扰别人用餐是极无教养的,李义府悻悻而归。

他明显是关心则乱,又或是高度与思虑都不够。以武后的心机与能力,不可能摆不平李治的小疑心,再说,既是相熟于武后向太宗学习理政之时,后宫干个政在他眼里压根不是个事甚至是默许的。

只是,事情也没有那么顺利,长孙无忌出手,必是有后招的。

这天,如往常一样,李治叫了武后一同上朝。

长孙无忌还未待两人落座,便作揖道:“陛下,武氏暂免中宫之权,怕是无法与陛下并坐了。”

李治的脸色很不好看,武后倒是没什么变化,退后两阶,在执事太监的不远处站了。

李治单独坐了下来,“舅舅,外甥头疾又犯了,有事便说事吧。”

长孙无忌看了看武后,那句后宫不可干政的话硬生生的又咽了下去。这个女人干政,始作俑者还是他的妹夫--太宗李世民。他要维护太宗的颜面,便只得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刑部尚书跨出半步,作揖道:“陛下、太尉,臣近日收得两人,一个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兰儿,一个是皇后先前举荐的郎中韩士礼,两人皆是主动到刑部投案作证。”

长孙无忌眼神淡淡的,用余光看了一眼武后,她面色没有改变,眼神却变得有些悠远。

李治问道:“这两人投的什么案,都与皇后相干,莫不是又有什么说辞?”

刑部尚书答道:“兰儿指证道,先皇后王氏当日去昭仪宫中是她接驾的,兰儿送先皇后回宫前还见公主笑脸伸手,馋要先皇后头上那只凤钗。待送了先后出去后返回,便见武后以帕捂住公主的鼻子。当时兰儿吓得不敢动弹,许久后回过神来再看向内室,皇后已离开。兰儿呆坐门外,不知如何是好,不想不到半刻钟,武后再次出现直扑公主摇床,直问何人来过。”

言下之意就是武后演戏穿邦了,既然无人通报公主出了事,她为什么会直扑过去,然后问何人来过。

李治一愣,本能的看向武后。她很平静的向他轻摇了摇头。李治便又问道:“那韩士礼又指证何事?”

刑部尚书递上一张纸:“禀陛下,此为韩士礼交与臣的手札,上有武后与一众低阶新晋官员的接触记录,及各位官员未来的任职布局规划。”

朝堂一片哗然。

后宫里那些阴诡手段不算稀奇,但后宫谋划前朝官员布局,不管皇帝是否允许议政,这个性质都变了。

李治眼珠立即瞪大。

武后淡淡的笑了笑,向前走了两阶。

“各位大人,这二人既是主动投案作证,今日又拿到了这朝上商议,本宫倒是建议来个当面问询。各位大人一同做个见证,辩个是非。”

说罢,她回头给了李治一个温和的笑容。李治当即便宣布召二人上殿对质。

不多久,二人便上了殿,显然对方也是有备而来,两人早已在殿外不远处候着。

武后问道:“兰儿,尚书大人说你亲眼见本宫捂死亲生的公主,可有此事?”

兰儿跪在地上,不停的抖,却没有回音,只是不停的说:“莫再打我了,莫再打我了……”

执事太监回头看了一眼,李治点了点头,他便过去拉起兰儿的袖子,小臂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全是伤,且是新伤。

刑部尚书愣了一下。这姑娘可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的,没谁碰她一下啊。

武后笑了笑,讥讽的表情远远都可见。

“陛下,兰儿是臣妾的贴身宫女,平时骂都不舍得,如今却一身是伤、精神失常的出现在大殿上。莫不是尚书大人想说是本宫之前着人打的不成。兰儿五日前便请假出宫看望病母,如若是本宫打的她精神失常,为何还会放她出宫,为何伤口还如此之新?”

长孙无忌心里一沉,中计了。韩士礼那怕也好不到哪去。

果然。韩士礼躬身拱手道:“请为下官做主。”

李治便问:“做什么主呢?”

“下官父母被拘于长安府衙,如若不按府尹要求写那札子,怕是再也见不到双亲了。”

长安府尹就在这堂上,立时便跳了起了,“本官何曾拘过你的父母,休要血口喷人。”

韩士礼向府尹拱手道:“八日前,长乐坊一对年迈夫妇挑着货担叫卖,被衙吏以扰乱治安为由捕入大牢……”府尹的脑子嗡嗡的,仔细回想可曾收过这样的人。“下官的父母已过花甲,偶尔会上街卖售自家的手工活计,便是走远了都吃力,又因出身村野,方言所限,不善与街坊言语,何来本领煽动商贩堵塞街市,扰乱治安。”

长孙无忌心里叹了口气,原想里外杀个周全,不想轻视了对手,被引入彀中。

但他是太尉,虎死不可倒威的人,这一仗不能输。

这厢,长安府尹擦着汗想着自己怎么收场脱罪,那厢便有人跳了出来,既是打岔转移注意力,也是实在怕今天再纠缠下去就没了机会说这事情,外头的人还等着风向回音。

跳出来的是长孙太尉的得意门生,风格也与太尉有几分相似:“陛下,盖因后宫多年不平,致使宫中妃位多悬,又因大士族多年与皇家不亲近,导致支持有限,族中长老很是担心陛下应付吃力,再伤了龙体。遂商议从士家中选择若干闺秀,为陛下前庭后宫分得些许压力。经长孙大人多方努力,荧阳郑家与清河崔家愿意送女入宫了。”

武则天听明白了,这是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一方面讨伐她,一方面咯应她,甚至接替她位置的人选都定好了。

连公主都不屑娶的人家,如果女儿入宫低于嫔级是不会同意的。郑、崔两家近年未在朝中有高位,此次示好必是谋划不低的职级,毕竟上柱国大家是前朝的事,每个当家人对于荣誉的定位是不同的。

武则天笑了笑。如果不想关陇一直针对她,不想隔三岔五的上演今天的戏码,就得有所交换,所谓各退一步。

她也清楚,今天赢的这局胜在预先布局,但她生在后宫,助力有限,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各种刀剑防不胜防。不如,就把对手放在眼皮底下吧。

她先于李治出了声:“舅舅有心了,如此甚好,那便着礼部择日将人迎进宫来吧。”

长孙无忌脸皮抽了抽,李治在朝上叫他舅舅那是亲厚,武氏叫他,极为恶心,她就是在提醒他,她才是正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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