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里那出姐妹相争的戏只能听人八卦,远不及眼见为实的现场版本热闹。
一天下来,考核总算完成了近三分之一,晚饭时分大伙一起回得月楼吃烤肉串和全鹅宴。
鹅四件卤了,胸脯肉腌制后用泡软的干荷叶包了再裹上泥进灶膛煨了,那腿则剁成大块红烧透后加大块萝卜一起焖了,鹅架子狠狠的炸透后回锅用椒盐和葱段煸了,肠、肝、胗、心等用桂皮八角煮透,切小片加姜葱青椒一块回锅爆炒,一鹅五吃一点也没浪费。
小二在后院里挽着袖子烤串,香味弥漫着整个得月楼,食客都问那是什么。掌柜神秘的说那是若木大人的独门秘方,就是最懂吃羊肉的突厥人都不懂的。大家纷纷表示想尝一尝,结果一串羊肉串被卖出了一百文的起卖价,到最后有人为了抢几串回家讨好新夫人,出了五百文一串。还好他坚持原则,一大盘一大盘的先紧着楼上的现代人吃饱再卖,那边则赶紧又杀新羊,现串现卖。
长安城的宵禁制度在三天前的大朝上确定延迟到子时。眼下快过年了,大家都开始进入吃喝模式,吃过的人出了门便吹嘘率先吃到了独一无二的串串羊肉,导致人群蜂拥而至,队伍堵塞了门前的街道。后头的厨子停止了炒菜全体上阵,一时间后院燃起了十来堆炭火,浓烟滚滚肉香迷人,大冬天的都只穿了单衣在烤肉。
伙计们都忙着挣钱去了,连老板的酒喝完了都没人拿。崔慎被若木扣在桌上学划现代拳,在他的暗示下,南木拉上尉迟容穿过那浓浓的烟雾去冰窖中取酒。
“你这个掌柜是个人才,这一个晚上进帐得有上千两吧。”
“大伙都有分红,干得起劲是必然的。”南木边说边紧紧的抓着他的外袍衣摆,穿过那充满烤肉味的后院去到地下冰窖。尉迟举着蜡烛走在前面,她跟个尾巴一样吊在后面。
“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侠,怎么怕黑。”
“黑暗中仿佛眼前有很多形状不固定的东西在飘。那次在祠堂的桌下,我拿着那牌位是想:他们老大在我手上,那些鬼总不敢欺身的。啊……”
她不常进冰窖,结果便踩空了,整个人从台阶上滚下去,连同尉迟也被带倒在地。蜡烛掉地上灭了。
地窖里全是巨大的冰块,她随便摸去都是刺骨的冰。他人呢,为什么摸不到,为什么不说话,越来越惊恐但发不出声音,脑部开始变得有些空白。仿佛过了许久尉迟才掏出怀中的火折,找到了地上的蜡烛。
“南木……”她已进入茫然的状态,没有回应他。“南木,是不是摔到哪了,还是……”
他将人架出地窖,院子里的灯光与热火朝天的场面让才她开始缓过来。
他自己回地窖去拿了两坛酒上来,看她站那没有动,伸手过来搂在腰上。他们就这样,穿过后院,穿过大堂,众目之下上了楼。
若木看她身上湿了一大块的白袍子,问尉迟怎么回事。
“在地窖里摔了一胶,蜡烛灭了看不见,摸索中蹭了一身冰水。”
“你怎么让蜡烛灭了。”若木暴跳起来。“知不知道时间一长她会出问题的!”
“尉迟大人,您这胳膊可以拿、开、了吧。”尉迟还没问她时间久了会出什么问题,崔慎就过来掰开了尉迟还环在她腰上的手。
她却嘻笑着接过他手上的酒,给每人倒上一大碗,算是打破这种尴尬。大家端起来照着平时喝梨汁酒的量大大的喝了一口,那酒由口至肚一路烧下去,所有人的脸全变了,像被烧了屁股的猴子。
若木龇牙咧嘴的拿过坛子一看:“尉迟大人,这是原浆酒引,拿个火能点着的!这爽劲,毕生难忘。”
“都倒出来喝过了,难道再倒回去?慢慢喝,原浆可是好东西!”
那坛花了老大力气弄出来的原浆就着羊肉鹅肉一起下了肚,大家且笑且闹,体统全无。最后崔慎与公孙厚抱在一起赖在炕上抢被子。若木抱着挂衣架叫着“玉莹你的腰真是细”,魏元忠躺在门槛上,上半身在房间外,下半截在房间内,嘴里嘟噜着什么兰陵。
南木看着他们傻笑,一回头看见那个资深帅哥倚着窗户在看天,她东倒西歪的走过去抱住他一条胳膊,说了句“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吧?”便软到地上。他把人架起来放到贵妃榻上拿了张毯子盖上,把她乱了的头发拔后耳后,然后就蹲在那看着她。
“丫头,知道自己刚才说什么了么?”
“我什么都没说啊,嘿嘿,坏人,梦里都套我的话……”
南木说完便闭上眼睛,紧接着发出细小鼾声。
尉迟容起身把魏元忠挪到炕上,给紧抱着衣架拆不开的若木披了一条大而厚的毯子并扎了个结,最后把长孙厚从崔慎的胳膊下解救出来扛回了吟月居。虽然二品大员有御赐的府邸,可是他不喜欢那个宅子。
书画端了热的醒酒茶过来,他喝了一口皱了一下眉头。同样的解酒茶,没有那个地方的好喝。
“公羊先生的事明天应该可了,那人是武顺在民间的姘头。大约是武顺进宫攀附上了皇帝,他坐吃山空、好吃懒做又欠下赌债,便想出这下做的路子,讹诈公羊先生迫他委身。”
“既然这样,把这个男人带回吟月居,在这里营生最合适他不过了。留个记号,提醒他以后老实点。”
书画停顿了一下,说道:“武顺怕会找我们麻烦。”
“她连个正经的内宫封号都没有,算个什么东西。帮我去找些东海明珠和粗大的羽毛。年节礼中备三份大点的礼,宫里、太尉府、鄂国公府各一份。”
“最后一批州府的备选官员名册已整理好,新税制的数额也查到了,但兵力、战力、军响耗费还需等公羊先生回来,属下不知他把东西放哪了。”
“好。帮我把肩按一下,今日书写太久,不太舒服。”
“先生何必亲力劳心,人员绩效考校自有吏部与户部。”
“第一次新政考校,官员能听明白一二已是万幸。这便是要把若木二人变为已用的缘故,这些东西不用教便很熟知,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我们还了解的多。”
书画想,为什么那人比她多知道那么多,或许这就是尉迟容对那人青睐有加的缘故。深冬已无荷花,他便着人从粤州600里快马送来,且要求那花出发时只是菡萏,好让那花到达长安开得刚刚好,第一束花在他们回京那天送到,明天应该又有新的送来。
尉迟容关上房门离开得月楼时,南木睁开了眼睛。若木紧紧抱着木头做的挂衣架坐在地上,身上披着厚重的毛毯,崔慎与魏元忠躺在坑上,坑下的炭火正旺。她过去拍拍若木的肩膀,他没有动弹,想来是真的喝多了。她便靠着他坐在地上,扯了一半毛毯盖上,也渐渐睡去。
梦中南木回到了战场,这一次不像任何一次斗智耍狠便可胜,是真的拿起大刀砍向敌人,血肉横飞,狼烟四起。混战中,自己的血飞出去,别人的血溅过来,从早到晚不死不休。残阳中兄弟倒下、血流成河,最后只余破碎的军旗无力的低垂。逆光中,尉迟手握滴血的大刀巍然雄伟的站在那。
清晨,南木惊醒过来,寒冷让她战栗,但梦中的情景过于真实却让她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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