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李显徙封英王,更名李哲,领雍州牧。”
雍州,即长安地界,是为西京。洛州,即洛阳地界,东都是也。东都西京,便是大唐的命脉。雍州牧从前是李贤做的,之后李贤做了太子,官职便一直空着。如今,雍州封给了英王李哲,洛州牧是相王李轮,这也是循规矩的。只是这李贤太子做了几年,之前没有动静,忽然叫李哲领了雍州牧,颇有些排兵布阵,剑拔弩张的气势。
婉儿在草诏之处写上:
门下,周王李显施政爱民,善行有德……即领雍州牧。主者施行。
天后阅毕,微微点头,扔在一边。
“婉儿,听闻太子《后汉书注》修得不错,你可曾读过?”
“回天后,婉儿不曾细读,略微看得大概。”
“你可见他如何注解《皇后纪第十》?”天后闭了眼养神。
“婉儿看来,所注大略都是引经据典,略微充实些内容。太子不曾议论什么。”
天后睁眼看她一眼,又闭上。这女子果然不卑不亢,不曾因为之前的事急着避嫌,说太子的不是,也未曾遮掩些什么。李贤呢,自然对她不满,却也难对付。所注文章不露出半分心迹,不说天后半点不是,不牢骚埋怨。如此忍耐,是个难缠的对手。她看一眼婉儿,心中想着,若李贤不是皇子,若婉儿不做宫奴,这两人还真真般配极了。
可惜。
天后从袖中取出那日的鎏金香囊,拉过婉儿的手,放入掌心。
“用得着什么香料,和司设去要,就说是我的意思。这香囊,以后必须天天佩戴,不得有一天忘记。”
婉儿刚要问,又觉得,天后若想要自己知道缘由,必然会说的。她不开口,便不问,照办就是。婉儿握紧香囊,手心的温度暖了冰冷的金链。失而复得,不会再丢掉了。
暮春时节,花瓣落了满地,硬生生让人觉得感伤。
太平去天后的寝殿向母亲问安。天后刚用完早膳,侍婢端来金盆,盛着热水,她略略洗了手,抬头看见小女儿在下边候着。
“今日倒客气起来了,”天后笑说,“过来坐吧。”
太平走上前,跪坐在天后身边。
“看过你阿耶了么?”
“去过了,阿耶说今日身子好些了。”
天后看着小女儿仰头对她笑,一笑分外可爱,让人心都化了。她一恍惚,霎时清醒过来:“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阿娘,”太平倚住母亲,双手抱住她的腰,脸架在她肩上,睁着忽闪忽闪的眼睛,轻声道,“我一定要有事才能过来么?”
真是个小妖精,天后心里不禁感叹。配上绝色的面容,哪个男人禁得住这样的诱惑,可以做圣贤了。她都要为未来驸马的身子担心。
“说吧。”她伸手顺了顺女儿的发丝。
太平笑了,笑得甜甜的:“阿娘,还是你知道我。”
“阿娘,求你一桩小事,可得答应我。”她抱着母亲不松手,“以后婉儿若是在宫里犯了错,告诉我便可,我来替你罚她。毕竟是我的侍读,是我举荐的,也该由我管教才是。阿娘别随意伤着她了。至于封她做才人这种事,更应先与我商量一下嘛。万一下次阿娘又把她送给谁,我可要生气的。”
她撅起嘴,装作生气的样子。
“月儿,”天后声音却变了,淡淡的,“你是替贤太子来的么?”
太平侧过头,微微皱起眉:“怎么什么事都要扯到贤哥哥。这事与他无关。”
“那你,是替婉儿来的?”
“我是替自己来的。”她抢着说,“婉儿并不知道此事。”
“宫内的政事,你不要插手。”天后说,“管理女官,我有我的规矩,不会破这戒。”
“阿娘!”她蹭过去,“为我也不行么?我就这一个要求,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