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了他。”她对哥哥说。
“好,好。”不涉及原则问题,李旦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不过一个老的快要死去的臣子罢了,下狱问斩,也不算可惜[R3] 。幸得将军郭元振力保,这位老宰相改为流放[R4] ,四年以后,在贬所寿终正寝。
公主府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她设宴招待大臣,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凡是愿意来府上的,金箔玉器,豪礼相赠,与数年前养精蓄锐的情景相似。推杯换盏之中,那个公主却不是从前进退有度、波澜不惊的太平。她是另一个人,一个自己也不认识的人。
景云二年一月,朝会散去,冬日寒气逼人。宰相们瑟缩在官袍中,伏在马背上,从皇城中稀稀零零出来。远远看见一辆马车,横在路中央,挡住了众人去路。马车上是皇家的徽,鎏金錾银,绝对来头不小。众人引颈看着,待他们三三两两聚齐,车中走出一位披着毡皮大氅的女子,妆容华美。
“诸位饱读诗书,必知古人云‘不知礼,无以立’。太子非嫡非长,承继大统不合礼数。诸位都是忠臣,难道不该进言陛下,纠正这天大的错误么?”
宰相们望着她,一言不发。姚崇仰头,欲言又止,耳边只剩簌簌风声。最终,是宋璟拍马上前,对上她凌厉的目光,直视她微红的眼尾,铿锵道:“东宫有大功于天下,真宗庙社稷之主,公主这般说话,是何意思?”
“没什么意思。”天空飘起小雪,她无意弹去袖上雪花,“李隆基此人不学无术,庶子罢了,只怕他坐不了江山,还要败坏掉的。他杀——”
“女皇退位后,留下多少年的混乱?我看这其中,上官昭容执掌中枢,不能尽心辅佐君王,其罪无可赦。太子英武,思虑长远,并无错杀。”
并无错杀?她笑了笑,凉薄淡然地望去,那一片人,尽数沉默着。宋璟三朝元老,为人忠直,声望颇高,他这么一说,别人不敢多言什么。僵持片刻,宋璟拍马,从侧边的窄缝,摇摇晃晃地过去,留一个没太多情感的背影。紧接着,又有宰相跟过去,三五成群,不再理会公主的车架阻拦,一个接着一个,远去了。
“公主。”最后留下的是姚崇,他白须沾着雪花,手执马鞭,向太平行礼,“公主,往后,好自为之吧。”
马蹄达达,望着空旷的街道,眼眶终于肆无忌惮地红了。
仰头看天,阴沉地像要坠下。她笑了起来。
对手的这场失败,让李隆基着实暗暗讥讽了一阵。当街拦着宰相,大骂太子,怕是没脑子才能做出来。也许真是上官昭容的离开,让她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才会如此急躁愚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跟着她,必然是毁灭的下场。
高力士呈上一盏清茶,自从他做出孝子贤孙的模样,连茶也饮的淡了。
“幸亏这个蠢女人沉迷情爱,”李隆基摇晃着木杯,双眼紧盯着其中的清亮,“但凡她多清醒理智一些,凭着自己的权位,绝对比那上官难对付得多。要我说,她这一辈子,就输在情之一字,这么容易就昏了头。性情中人,为情所困,为情所误。否则……哪有我什么事情。”
所以我李三郎,定要无情。什么毕生挚爱,全乃身外之物罢了。
[R1]韦安石。
[R2]《资治通鉴》:上尝密召安石,谓曰:“闻朝廷皆倾心东宫,卿宜察之。”对曰:“陛下安得亡国之言!此必太平之谋耳。太子有功于社稷,仁明孝友,天下所知,愿陛下无惑谗言。”上瞿然曰:“朕知之矣,卿勿言。”时公主在帘下窃听之,以飞语陷安石,欲收按之,赖郭元振救之,得免。
[R3]李旦明明知道是妹妹做的,史书记载,他还是想要将韦安石下狱(别说是太平干的,她没有这个权限)。包括后来的流放,肯定也是皇帝的旨意。其实,他应该是有动摇的,并不是将儿子支持到底。
[R4]这说明太平真的不够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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