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自发病至今已有三天,除却最开始那日招了太医看过,便禁止任何人擅入他的寝殿,包括身为太子的他,也被拒之门外。
唯一能进去侍疾的,只有自幼陪伴父皇长大的康总管。
“父亲!”
随着太子第三声话音落,紧闭的宫门才缓缓开启,康胜站在门内,满面悲悯地朝着太子鞠了一躬。“殿下,皇上招您进去!”
太子神色一松,慌忙站起来,顾不得威仪与姿态,快步跑进门去。
见他离开,本来安分跪着的三个宫妃也急得站起来,欲跟进去,却被康胜横臂拦住。
“三位娘娘且先回吧!待陛下......”康胜眸色一黯,幽幽道:“太子仁慈,自会好生安顿三位。”
三位宫妃进宫时间最短的也有十几年,虽都因着家族势力占了好位份,却皆不受宠、又无子嗣,日复一日孤寂的宫廷生活,已磨平了她们世家大族小姐的凌厉气质,如今也不求下半生荣宠了,只要不必殉葬,便是无上的福分了。
如今听康胜话里的意思,大抵是不必殉葬了,于是三人也不添乱了,各自带了宫人离去。
缦缦站在一旁瞧了会儿,待她们离开,这才抬眼打量了下康胜。
这个小康胜当年的确不白抱她大腿,如今算起来年纪也过了花甲之年,却依旧是脊背挺直、头发乌黑,瞧着也就四十几岁的中年样子,连眼角的皱纹都细微的瞧不真切。
屋内不时传出两声父子间絮絮的低语,以及太子偶尔的抽泣声。
康胜轻轻关上门,站在门外守着。
缦缦也不准备打扰,靠在廊柱上打开香包翻了会儿,在角落里找到巾帕包裹着的小药丸,这才神色一松,紧蹙的眉头也放下来。
这是上次黎玺给母亲续命的雪魄丸,她悄悄藏起了一颗,准备研究下内里成分,看能不能学着制作,不曾想如今竟派上了用场。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太子就脚步虚浮地走出来,康胜见了急忙上去搀扶:“殿下!”
“康叔!”太子握着他的手腕站直身子,双眸中皆是泪意,堂堂七尺男儿、出类拔萃的一国储君,此时已软弱得不成样子。“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竟值得......”
太子哽咽了下,垂下眸去:“竟值得他至死不忘!”
这位优秀君主一生藏着的隐秘心事,瞒得过一国百姓、瞒得过满朝文武、瞒得过后宫妃嫔,却瞒不过同床共枕的妻;瞒不过朝夕相处的儿子。
康胜神色一顿,眼中溢起浓的化不开的忧伤。“殿下,您不懂......”
若当真见过凤凰,又怎会为麻雀倾心?怪只怪,陛下他命里无福,陷进了这一场不该有的邂逅里,无法自拔。
康胜搀着太子下了台阶,“殿下,陛下这边有老奴守着,您先去歇息片刻,若真到了那时候,且有您忙的。”
缦缦无意间听了会墙角,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又不敢相信,待两人走远,才轻巧起身,跨进门槛走进去,随意挥手阖上门。
细微的吱呀声响合在风声里,几不可闻,可已跨过宫门门槛的康胜却猛地一顿脚步,回眸望着紧闭的门扉,神色莫名。
“康叔,您怎么了?”
“无事儿,老奴送您回去!”
他转回头来狠狠闭了下眼,缓下眼底和心间的惊悸,满心不敢相信的同时,却仍对着守在门外的两排侍卫挥挥手:“正午日头足,你们站到对面树下去吧!”
侍卫们狐疑地对视几眼,终是一拱手,乖乖站到对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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缦缦在溢满药香的寝殿中走过,随着逐渐清晰的咳声,明黄大床上形容枯槁的老人出现在眼前。不过三四十年的光阴,魏弘缊竟已花白了头发、皱纹遍布,饶是尊贵气质撑着,也是显得老态龙钟。
看着昔日好友如此形容枯槁的模样,缦缦心里有些压抑。
几十年于神仙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却能将貌如冠玉的谦谦公子,摧残成这般!
缦缦的脚步明明落地无声,床上阖眸休息的人却猛地睁开眼,看向这一处,入目明明是虚空一片,熟悉的香气却让他整个人都颤栗起来,心悸不已。
“缦缦......”
年迈的帝王一生尊贵,此时叫出这个名字,却是声音颤抖、隐含怯懦。
被发现了?!
缦缦眉峰一挑,索性解了仙法,慢慢显出身形来。
两两对视,一人如风中残烛、连起床之力也无,一人却仍是灼灼其华的姝丽少女。
魏弘缊缓缓覆下眼,哀恸地笑了:“你竟当真,一丝变化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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