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文官,这两个人的谏言圣人也不爱听,他们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就只能唉声叹气。喝了点儿茶,又说了些别的话,楚材就告退了。
回到府里,楚材见自个儿院子里的梨花比早上去打马球那会儿落得更多了,就背手对着满地洁白的花瓣出神。突然,他的身后传来铉儿的声音:“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身边拉着他小手的玉衡笑道:“铉少爷,这句诗写的是雪,不是梨花。”
铉儿问道:“那为什么要写树上的梨花都开了?”
玉衡耐心地解释道:“因为诗人把冬日枝头的积雪比作春天的梨花,这叫做譬喻,会让诗句更加生动。”
铉儿笑问:“‘玉衡姑姑像山茶花一样漂亮’是譬喻吗?”
玉衡开心道:“是呀是呀!”
“铉儿怎么叫起姑姑来了?”楚材走到他们身边。
铉儿抬头道:“玉衡姑姑是阿耶的姐姐,若儿子也叫姐姐,岂不是乱了辈分?”
“哈哈哈,你这个小机灵鬼。”楚材捏了捏铉儿的小鼻子,又摸摸他嫩乎乎的小脸儿,说道:“又长胖了,看来玉衡对你极好。”
铉儿抱住玉衡的腰,跟块儿糖似的黏在她身上:“玉衡姑姑每天都给我点心吃,还给我做新衣服,有她在,儿子都快忘了以前在花柳巷自己做饭吃的生活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楚材微笑着看向玉衡:“玉衡,以后你就当铉儿的近身侍女吧。”
玉衡大吃一惊:“什么?!”
楚材面不改色:“不好吗?”
不详的预感在玉衡心中升腾,但愿楚材说这句话时的心思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奴婢遵命。”
铉儿笑得好似太阳花:“谢谢阿耶!”
不久,玉衡在侧屋哄睡了铉儿,见楚材坐在梨树下看书,就走到他身边道:“你不让我贴身伺候你,无所谓。但你刻意支走我是什么意思?”
楚材翻了一页,鬓角的发丝被徐来的清风拨起:“你想多了。”
“好吧,就当是我想多了。”玉衡耳上的素银流苏耳坠被风吹得叮当作响:“虽然只是挪到侧屋照顾铉少爷,但我心里还是膈应。”
楚材抬眼斜视玉衡:“谁想离开自己的心上人呢?”
听到这句话,玉衡浑身一震,脑子发懵,耳边嗡嗡好似蚊蝇飞过:“你说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吗?”
“我只是装作不知道,因为我不值得你喜欢。”楚材凤眼低垂:“我也不喜欢你。”
“我若放不下呢?”
“随你。”
“好,从此以后,我只随我自己的心意。告退。”玉衡向楚材俯身行礼,转身离去。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五月初,因为金军的军纪散乱和士气低迷,铁木真的中都路线可谓是一路顺风,接二连三的胜利让蒙古军气势高涨,仅用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战线从金国边境推到了长城附近,现如今只要越过长城,中都就近在咫尺了。
东路一切顺利,西路虽然也在慢慢向西京靠近,但打得十分艰难。因为漠北是头一回南征,对金国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所以主力都在东路。西路虽然有窝阔台三兄弟领兵,但他们人数实在太少,就算都是敏捷迅速的轻骑兵,也难敌驻守在西京附近的大量金军精锐,再加上他们仅用两天就打下一座边城,自大的心理也增加了进攻的难度。
傍晚,西路蒙古军在一处空地扎营,这里距离西京还有好一段距离。在三兄弟的营帐外,术赤呆呆地看着落日,窝阔台坐在十几个空酒罐中间喝酒,看着他们两个生无可恋的样子,察合台坐到中间说道:“你们两个应该还不知道吧?前两天哲别将军偷偷跑去了额齐格的军营,不仅一脸的不开心,还质问额齐格说:‘大汗,您凭什么只带速不台和木华黎,不带臣?’额齐格回答道:‘他们两个比你靠谱,你不顶用,回去歇着吧!’哲别将军又说:‘来都来了,大汗要还是不带着臣,就太不够意思了!’后来额齐格拗不过哲别将军,就真的把他带上啦!”
术赤没理他,满眼都是太阳与晚霞;窝阔台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醉醺醺地摇了摇空罐,就顺手扔到地上:“还有吗?”
察合台答:“没了。”
“你放屁!”
“真没了!”
窝阔台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察合台和术赤急忙扶住他,带着他一步一摇摆地走进了营帐里。窝阔台满脸酒红地倒在软椅上,用修长的手指转了转挂在架上的琉璃花灯,不禁露出傻兮兮的笑容:“去拿火不思来。”
术赤抢先一步,把取来的火不思放进窝阔台怀里,后者拨了拨弦,调了调音,就看着缓缓旋转的花灯弹起悠扬的曲子。
察合台听出这是他从前自己编唱的一首曲子,是有关安抚心灵的,就坐下来静静聆听。俄而一曲奏毕,陶醉其中的窝阔台睁开眼睛,幽幽道:“这西京只怕是打不下来了。”
术赤与察合台异口同声:“为什么?”
“西京极难攻取,必须要里应外合或者内部混乱,咱们才有机会。”窝阔台一本正经:“但我看现在这个情况,咱们在城外吓唬吓唬他们就得了。”
察合台表示不乐意:“三弟,你这是醉话,咱们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攻取西京,要是连城门都进不去,岂不是白跑一趟?”
窝阔台反驳:“打不过就适可而止,白跑一趟总比让将士们白死来得好。”又问:“大哥,你觉得呢?”
术赤答道:“二弟,我觉得三弟说得也没什么错。”
窝阔台的酒量极好,想让他胡言乱语,至少要喝四十罐。而且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最终经过窝阔台的再次劝说,察合台到底还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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