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过,落下几片在枝头倔强的黄叶,慢慢的,雪花飘落,旋转着飞扬着,冰晶洁白。
“我,第一次,看,看见,雪。”
身后传来声音,是商轩,阿阮没有回头,伸出手掌接住雪花,手心的温度高,雪片融成水,都没有泪水多,他执拗接雪花,手掌湿润了一片。
“我好久以前答应一个人陪他看雪…”
“然后?”
阿阮勾起唇角笑,“后来没下过雪,而且人也不在。”
商轩站在他身边,也伸手去抓,“东寅,没有,雪,通州,也,没有。”言外之意,他不是阿阮想陪着一起看雪的人。
阿阮微笑,“现在你看见了,是今年冬天的初雪。”五年了,他的人一半用来找上贤,可他不知道他的身份,姓名,相貌,茫茫大海,始终没有找到,他也曾经用过往幻境中人物的相貌来找人,可惜找来的都不相识。
商轩看着阿阮的侧脸,感同身受般落寞孤寂,笑着却像在悲伤,在初雪之际思念一个人,许久之前的一个人,甚至在遇见商轩之前,在阿阮十岁之前。
雪花越来越大,从肉眼看不见的形态,到数十片聚在一起,成了一团,飘飘洒洒落在掌心,缓慢融化,没有声音,没有人说话,眼前白茫茫一片,黄色的瓦,红色的砖覆上白色的雪,脚下积了厚厚一层,堆上台阶,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雪一直下着,灰色的乌云在一方天地聚集,冰冷的空气吸进肺腑形成热气从鼻腔呼出,渐渐清晰。
阿阮张张嘴,本想打哈欠,没想到打了个喷嚏。
在商轩还没整理好措辞时,吱呀吱呀的踩雪声过来,长孙谨摘下帽子拍了拍身上的雪,说道:“五哥,你怎么不围披风在雪里站着,得了风寒要难受的。商轩,你也站在外面?”
商轩点头作回应。
阿阮揪起他的红耳朵,“臭小谨,你破坏了雪景。”
长孙谨看自己的脚印,长长一条,“雪还在下,一会就没啦,”他撒娇,“我们进去吧,今天好冷,好嘛五哥~”
阿阮摊手,“好吧,那我问你,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是张师傅允许你回来的吗?”
他可是知道,天上下刀子皇子们都要继续上课,他逃课有长孙谓的默许。
长孙谨噘嘴,“可是太冷了呀,我的手指都要冻僵了,夫子留下的课业也写不动了,哥哥也不帮我写。”
阿阮忍不住笑,“你小时可是喜欢读书,现在还要我写?”
长孙谨抱着阿阮的腰,把他拖进殿内,“夫子留下那么多课业,哥哥又不用写,就帮帮我吧~”
“我的字那么丑,夫子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就你写一遍,我再抄…”
“你直接写不就行…”
回到殿里,长孙谨翻来覆去地烤火,然后才问:“怎么一股糊味?”
阿阮下意识答:“小九把….小九呢?”他看了一圈,没找到人。
长孙谨也抬眼看了一圈,“你说的是商轩吗,他没进来吗?”
大雪覆盖脚印,一点人影也瞧不见。
“殿外也没有,下这么大的雪,去哪了?”
吹了一会冷风,阿阮就得了风寒,还是第二天起不来床才发现,太医踩着雪过来开药,皇帝皇妃皇子公主,明面上都送来补药,全皇宫的人都知道皇上宠爱的五皇子又生病了。
阿阮迷迷糊糊睡了一天,一会蹬被子一会又冷地缩身子,外间的雪不停下,里间的银炭不停烧,眼皮下的眼珠转动,梦魇住了。
夜间,万籁俱寂,踩雪的声音吱呀,有人推开宫殿大门。
也是这样一个下雪天,北风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小蛇蜷缩作一团,安安静静睡在山洞石头缝里,有人把小蛇的身体拿起来,捂在怀里,小蛇感受到春意融融的温暖,睁开了绿豆眼,眼前仍是大雪纷飞,冷风萧瑟,那它为什么感觉暖和?小蛇疑惑回头,这才发现有个小道士把它的躯体贴近胸膛,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平稳和缓,小蛇转了转眼珠子,想要挣脱开回到石头缝里,没想到小道士掐住它的七寸,不让它动,小蛇急了,这大冷天,不让他冬眠,这道士有病?小蛇忍了忍,蛇尾圈住手腕,露出獠牙示威,小道士不放手,完全不惧它的尖牙,另一只手又扯了它的七寸,小蛇无奈,真的张嘴轻轻咬下,小道士肌肤薄,小蛇尖牙利,溢出两滴血来,小蛇咽下,顿时体内修为暴涨…
阿阮头上冒冷汗,两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散下的鬓发黏在颊侧,嘴里不停呢喃,“小道士…放开我…”
商轩伸手用手心触他的额头,冰冷的温度让阿阮不舒服动了两下,又渐渐平静下来。
商轩垂眼看阿阮,倒了杯温水喂进阿阮嘴里,阿阮嘟囔两声,渐渐睁开眼,水润的眼睛模糊了视线,直觉有个小孩在眼前晃,“小…谨…”接着他又咳嗽,翻身趴在床边干呕。
商轩站在那不知所措,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迅速翻窗出去了。
烛火晃了两下,小林子端来药,看见五殿下醒来,急忙上去拍背。
阿阮喘了两声,问小林子:“刚才谁来了?”
小林子四处看,没看到有人,便答:“殿下,没有人。”
阿阮皱眉,又问长孙谨,“小谨呢?”
“六殿下已经歇息了。”
阿阮闭了闭眼,坐起身,自己把药灌下去,“那…今日一天,九殿下来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