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树长了新叶,欢快的喜鹊叽叽喳喳,阳光穿破厚重的乌云洒在掌心,是触手可及的温暖与柔软。
屋子并不都朝南,阳光之下也会有暗影,粼粼湖水的深处是黑乌难闻的淤泥,为了母后与外祖,长孙晁也会狠下心来残害手足。
商轩将手指缝张开,日光倾洒,在青石板上倒映模糊掌影,不知何时长出来的青苔就卧在脚边,
它们受不了阳光,有些萎靡。
银纹厚底靴边蹭上了青色,青色又跟着脚印留在台阶。
商轩提笔书写,狼毫笔在指尖翻转搁下,尚过了一炷香,仍是一丁点墨迹都没有。
长孙晁做出这个决定在他的预料之中,皇后的督促与逼迫,长孙谓的忽视与偏心,还有他蠢蠢欲动的野心自傲,只要点上一把火,手足之情不过是大厦将倾,一个时辰,就给兄弟情判了秋后问斩。
不只是长孙晁,还有长孙谨,蒋嫣,小林子…
恍神时,白纸滴上了墨,商轩抽出纸张吹了吹,其实他写什么都不重要,风口浪尖,信不会寄到宜城,哥哥更不会看见,也许…那一夜醉酒后哥哥记得所有事,记得他强吻他,也察觉出他的龌龊心思,不好当面说他不知廉耻忘八端,只能特意避开…
商轩垂下眼睫,把右手拇指在印泥上按了按,接着压在刚才那一张纸上,是独一无二的指印,若是有一天,哥哥把他的指印也按在这上面,便是成了契约,约不可废…
火焰窜上纸角,契约成空,成了风一吹就散的灰烬,有契约又能如何,小影与竹之廷青梅竹马,小影还是和别人走了,那个人抛弃小影的时候,小影可曾后悔?
视若珍宝的玉佩握在手中升温,边角光滑玉质纯粹,是上了年头的好玉,它的价值不在于本身,而在于它所代表的——白家的财富。
西盛第一皇商,各地都有白家的商号店铺,商号取用便利,信誉极好,店铺涉及众多,琳琅满目。
白华此人他曾见过,面相敦厚,不像是能想出那么多赚钱法子的精明商人,再加上幼时哥哥的超乎寻常的聪慧,不经他人同意就能随手赠给他的信物,极大可能他才是白家财富的拥有者。聪明睿智,温润善良,才貌双全,文武皆备的皇子,才是长孙谓心目中完美的储君人选,是西盛的继承人。
不怪长孙谓偏心宠爱,谁遇见了这样完美无缺的人,都想藏起来,铸一座黄金为底、玉石作栏的牢笼,关起来,不让他跑,更不会让别人看到,成为独属于他一人的千金难求…
“来人。”商轩朝外喊了一声。
不多时,竹之廷悠闲走进来,商轩抬眸看了他一眼,敲着书桌道:“你,在西京,够久。”
竹之廷挑眉笑笑,“哪有您待得久?一日又一日,人也不在啊…”
商轩眸中黯然,却背过身,从博古架拿了件玉瓷瓶,瓶颈细长,瓶口窄小,掉头掂了两下,从里头倒出来一串耳坠,润泽的粉色珍珠用银线串起,无多余装饰。
竹之廷瞳孔一缩,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去拿,却被横亘其间的书桌挡住,他抵在书桌,盯住耳坠不放,喃喃自语:“我还以为这东西丢了呢…”
商轩不言语,浑不在意把耳坠放在桌上。
竹之廷这下能够到了,却迟迟拿不起,默了半晌才道:“既是送给你母亲的,就是她的东西了,她不在了,就是你的。”
商轩仍旧不言。
竹之廷终于把视线从耳坠转到商轩身上,突然发现眼前人成长了许多,也陌生了许多,从孤独弱小的孩子长成心思深沉的少年,他原以为陪伴在商轩身边的自己也能在商轩心中留下一方天地,今天算是明白,拨开自认为长辈的这一层身份,他俩算是利益交换,他是商轩手中的一把剑,心甘情愿供他驱使,而让他心甘情愿的唯一原因,就是小影。
他说:“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要好好保管。”
商轩终于抬头,眼中纯然的疑惑不解。
“其实…”竹之廷强笑,有些难堪,“殿下供我吃住,供我喝酒玩乐,我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其实他对他的好,不全来自小影,总会有那两三分,甚至四五分是对商轩自身的喜爱,一个聪明寡言,认真努力的少年郎,谁能不喜爱呢?
可是…
这几年,陆陆续续从商轩手中得来的小影之物,都是在商轩有事相求所赠,从前不曾察觉,只因那些事在他看来不过鸡毛蒜皮,不足挂齿,现在想想,当时的商轩,连在皇宫生存都是登天之难。
商轩把耳坠朝竹之廷的方向推了推,说道:“东寅,有几位,肱骨臣,保护他们。”
“我知道,本也打算过两天就回去。”竹之廷拿起耳坠细细描摹,粉色珍珠散发柔和的光,东寅国境内并没有这种珠子,这还是他千里迢迢去沿海买来的,可惜收礼物的人不见得多喜欢…
“她不在了,东西归你。”留下这么一句话,竹之廷转身走了,身形狼狈,怕自己忍不住…抢走耳坠。
西京的天不太热,三四月最是舒爽宜人,竹之廷露面不多,旁人只当东寅九殿下身边来了个侍从又走了,无人在意。
东寅这一盆浑水,是时候与西盛一同搅乱。
天下事如棋局,人人皆是棋子,也是弈者,端看运筹帷幄,谁能决胜,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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