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怅然若失,堂中之人听了无一不明,纷纷敛目低头。
谢侯虽未有祖上那般的累累功勋,却也是一生戎马,护卫大乾。可惜白发送子,深居避世又惨遭不测,只留下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孙女面对这群虎豹豺狼,着实是令人感慨。
石万璃忍不住叹了口气。待发觉谢从安看自己的眼神似有深意,忙将脸别开。
薛桂已认出了谢从安放在几上的私册,将贾殊出卖自己的想法又肯定了几分。
难怪这死丫头目无尊长,敢在自己面前放肆起来。
贾子卿三字被他咬牙切碎吞入腹中,只想着过了今夜怎么报复回来才好,冷不妨座上旧事重提。
“薛阁主可还记得当年官盐私贩一事?”
薛桂登时换了嘴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溢于言表。
“家主年轻,只见了那面上搁着的几分利钱银子。要知道得罪了朝廷,对咱们有多少坏处。那阵子为着躲查案的官差,咱们费了多少周折。后来为了结这官司,金阁又折了多少货源,断了多少财路……”
谢从安微微垂眼,答的极慢,“彼时该做什么决定,亦是我这个家主要操心的。我既说了,你照做便是。”
薛桂没想到她仍在挑衅,被怼的一愣,随即怒目相向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牙道:“老薛当年自是照做了的,家主又提此事做什么?”
“自然是要问你里头几笔银子的去向,还有几门……据说……已经……上缴了的生意。”
少女两字两字咬的极轻,面上还带着俏皮的笑,却听得薛桂心中一跳一跳的发慌。
他盯着那本私册,实不敢抬手去拿。只恨自己不能火生双目,将那叠纸烧个干净算罢。
谢从安似瞧出了他的心思,轻笑摇头,“没想到常平是个养人怪癖的地方,一个两个的竟都不喜欢开口。”说罢转头吩咐一旁的仆从道:“取鞭子来。”
薛桂听了,登时变脸起身,“家主这是要如何?”
“大抵是我近时来的少,咱们都有些生分。”
谢从安按在桌边的指尖发白,面上已换了狞笑。
薛桂自然见过谢从安将人打死的场面,此刻早已慌了,“家主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浪费力气。”
他使劲儿瞪着还在装死的石万璃,一口牙就差咬碎在嘴里。
若不是怕着外头的影卫,他早就跑了,又怎会在这里受窝囊气。
“薛阁主,你若好生答了我所问之事,我便留你个体面。让你能从这里走出去。如何?”
少女娇俏,眉眼带笑的模样衬着身后的花开富贵插屏,团团牡丹,玉立婷婷,如何的赏心悦目。薛桂竟浑身颤抖起来。
眼见仆人从后院捧着鞭子出来的身影,他终是绷不住了,心下一横,扭出指间藏于戒指的毒针便朝谢从安扑了过去。
两道灰影随寒光而至,崩出尖锐的怪异声响。片刻间,肃正堂中已归于平静。一个露出毒针的戒指在绒毯上滚出好远,被影卫一脚踢去了院中。
谢从安毫发无伤的立在堂间一角,看着被影卫摁在地上的两人。薛桂被压的以脸贴地,不断哀嚎,身侧的石万璃只是被掐住了脖子,倒还安静。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石万璃还未明白过来,眼前一晃,跟着股间剧痛就跪在了地上。
他听身侧嗷呜乱叫不停,勉强着侧过头去,只见薛桂满脸鲜血,喉间急急吞咽着,血水泪水与口水都混在一起,可怕又狼狈。再看他吐出的东西,恍然明白是被打碎了牙齿,难怪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惊惧之下,石万璃看向谢从安。少女一脸不耐的从身旁的仆从手中接过鞭子,绕在手上,朝他二人过来。
“既不愿意说,那就别说了。两厢便宜,有何不好。”
嗓音依然是脆甜带笑,人却立在了薛桂面前。少女纤细的手指极为灵巧的从软鞭手柄处抽出一把尖刀,小巧的刀身映着寒光,一望便知锋利无比。谢从安弯身的瞬间,俐落将其捅入薛桂胸口,跟着又附耳细声道:“与爷爷的事有关,我一个帮凶都不会放过。你且在那边等着,他们会一个个的去与你汇合。”
少女将话说完,一把推倒不断抽搐的薛桂,转向满目惊恐却被卸去了嗓音的石万璃。
眼前的少女此时堪比恶鬼,吓得石万璃无声大叫,拼命挣扎起来。身后的影卫忽然撒手,他便如箭离弦飞奔出去。两道灰影跟着便一起消失在夜幕雨帘中。
谢从安望着漆黑的庭院,角落里的影卫上前低声道:“依家主安排于逢卿垸布局。多得天生奇象,场面惨烈,裳荷小姐浑身是血实则未受重伤。今夜那里的诡异场面……”他不留痕迹的扫一眼地上的尸体,伤口正在胸前,一刀毙命,利落得很。
“……待之后放出流言,石万璃背后的人必然会信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