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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琼楼山(1 / 2)

第十四章琼楼山

东靖的东北方向,有一个小县城,名叫滦平县。

说起来,这个小县并无什么特殊,却又是整个大靖最最特殊的地方。

说它普通,那是因为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大靖其他诸多地方并没有什么两样。小小的县城里,寻常的县民,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开茶馆的,卖杂货的,打铁的,应有尽有却又随处可见。

说它特殊呢,其实只能这么说:在这所县城里,并没有官府的存在。别说是县衙门了,就连周边方圆三百里,都没有官府甚至是一名官兵。

若是有人问起:如若没有官府,那这县城里的大小事务,或是打起官司,该如何处理?

县城里所有的百姓若是听到有此一问,一定嗤之以鼻,大声告知道:“大靖敕令,滦平自安。”

原来,早在大概约百年前,大靖皇帝——当然并不是现在这位——曾经发出圣旨,令滦平县及其周围三百里以内的官员、县兵、军队,一律撤走,半个不留。在没有新的圣旨下来之前,滦平县的一律事务,由滦平县自己负责。

至于为何会有此一说,则是众说纷纭。有一说,是说滦平县出过一个绝世高手,救过当时靖帝的命;也有一说,是附近那座琼楼山里有个老神仙,不喜欢官府,对皇帝下过逐客令。

官府那边儿呢,又从来没有个说法。这时日一久,也就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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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滦平县上的铁匠铺里又照例伴随着打铁声,传出一声怒吼:“孙小泉你个臭小子!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周围的街坊们一听这声儿,知道准又是那个打铁的小门徒小泉子,又做出了什么蠢事,惹得那打铁师傅大发雷霆了。于是互相暗笑,摇摇脑袋,只有一个耷拉着两串儿鼻涕的小童,噼噼啪啪地拍着手,大声笑道:“小泉子,当孙子!”

不多时,从铁匠铺里出来一个少年。一身破烂衣裳,再加上被骂得灰头土脸的,一脸的委屈。他白了那个鼻涕小童一眼,气不打一处来:“妈的天天受气不够,还要被你个小瘪三骂,我今天要是不教训你,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只见那少年从脚上扯下一只破烂的布鞋,作势就要砸那小童。

那小童见状不妙,赶紧扯开两腿跑开。跑了几步,确认安全距离以后,又转头骂了两句:“你写啊,写出来也是孙子,泉小孙!我不怕你,怕你的才是孙子呢!不对,是孙子的孙子!”

少年气得浑身发抖,匆忙套上鞋子就要追:“好哇,你个小瘪三,你别跑,看我追上你不打死你!”

那小童一听,赶紧继续撒脚丫子跑路,愣是往最热闹的人群中一扎,没一会儿,就跑得没影儿了。

这时候,又从那铁匠铺里走出一个人,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她对着那孙小泉叫道:“师兄,别闹了。师傅叫你回去呢。”

被叫住的少年跑出去几步,听见叫声,只好啧了一声儿,悻悻然转头回来,耷拉着脑袋说:“小师妹,我可不敢回去,回去了你爹又得打我。”

“师兄,爹既然叫你了,你就回吧。”那少女好气又好笑,“我说你跟个小孩儿闹什么脾气啊。”

“哎,师傅准是刚刚骂我没出够气,要打我。”少年孙小泉哭丧着脸,老大一个不情愿。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抬起沉重的脚步,慢慢往铁匠铺里走去。

不知不觉在周围站了好些个街坊,本想是看热闹的,结果热闹也没看成,多少都有些意兴阑珊。其中有一个年纪不大的读书人开始扯着嗓子喊:“我说小泉子,你都在这铁匠铺里当学徒这么好几年了,怎么还是个没出息的样。”

那少年忿然回嘴:“关你个屁事!你怎么读书读了这么好几年了,连个解试都过不去?”

周围哄然大笑,那读书街坊也是不由得脸上一红,“我只是运气不好,运气不好。”

孙小泉不再理睬那人,心一横,就走进了铁匠铺,往内院而去。

铁匠铺内院里,坐着一个壮硕中年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碎花图案的包袱,正坐在原地叹气。

孙小泉仔细一看,那碎花包袱不正是自己的床单吗?少年心下大惊,赶紧疾走几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哇得就哭了出来,喊道:“师傅,师傅我错了。您打我,打我您就消气儿了。可千万别赶我走啊!”

那中年汉子倒是一愣,看了看一把鼻涕一把泪花的少年,又看了看手上的包袱,恍然大悟。又突然笑道:“你个臭小子,怎么,要把你赶走你就知道错了?”

“诶?师傅不是要赶我?”少年赶紧胡乱一抹脸,破涕为笑说道:“不赶我就好,不赶我就好。嘿嘿。”

“你个臭小子,要不是你爹走得早,临死还托我照顾你,我几年前就该把你赶出去,让你去城门口讨饭去!”那铁匠汉子随手将包袱放下,说道“你给我过来。”

孙小泉扭扭捏捏,有些不肯动。那汉子瞪了一眼:“过来呀!”

“是,是。可是师傅你可不能打我。”孙小泉有些害怕,可也只好战战兢兢走了过去。

“你也知道害怕?让你去那寒水河打水,你个臭小子嫌远偷懒,就给我打回来几桶井水,以为我不知道?”铁匠汉子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又是一肚子气:“你当时怎么不害怕?!跟你说过那么多遍了,这打铁的水,必须是阴寒沉稳的河水,一点马虎不得!”

“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那孙小泉吓得瑟瑟发抖,颤声应道。转念他又好奇,问道:“那师傅,当时您为啥就不把咱们铺子直接开在那寒水河边呢?这样不就方便多了。”

壮年汉子白了一眼他道:“还不是为了照顾你们几个小王八羔子,想多挣些银两?!开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好生意吗?!”

孙小泉低下脑袋,暗自碎碎念道:“那现在也没见生意多好啊,房租还贵……”

“臭小子又在念叨什么?!”那汉子一声霹雳吼,吓得孙小泉赶紧摇着手连声说:“没,没说啥。”

那壮年汉子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我也不想跟你多说啥了。赶紧去给我把事情办了。”

他将那包袱,连同一个用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件,交给了孙小泉,说道:“这是刚刚打好的剑。你现在就出发,给我去一趟琼楼山。”

孙小泉一惊,道:“琼楼山?是给那仙人打的剑?”

“什么仙人。”铁匠汉子白了他一眼:“要是仙人还会从我这儿订剑?”

“也是。仙人用剑,那肯定得是神兵利器,哪能是从咱们这个穷地方打的便宜货?”孙小泉点着头道,却忽然发觉旁边汉子的眼神越来越冷,赶紧改口:“不过找我家师傅订剑的,也算很有眼光嘛!”

“哼。”汉子闻言,倒是受用不少。想当年自己在京城那会儿,还曾为那尚书府的剑客打过剑呢。只是汉子不是个喜欢提那陈年往事的性子,也没多说,就站起来踹了孙小泉屁股一脚,说道:“赶紧去!”

那孙小泉受了一脚,哎呦一声,又摆出哭相道:“可是师傅,这一去得好几天,您看今天天色都已经不早了,要不我……”

“这日头才刚上了三竿你不早个屁啊!孙小泉老子告诉你,这剑必须在五天之内给我送到咯,不然我打断你的腿!”汉子丢下这话,就往内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还摇头叹气:“这小孙子,要是不把他身上的那懒筋给彻彻底底地抽干净了,怕是永远也练不好拳!”

孙小泉没有听到师傅的言语,只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蹲坐在地上。

那方才在屋外把孙小泉叫回来的少女,便是铁匠汉子的女儿,也走过来蹲下身道:“师兄,你就快去吧。早去早回嘛。”

“好师妹,你就一点儿不心疼你师兄?”孙小泉带着一丝哭腔说道。

“只是去个琼楼山,不过三四天的路程嘛。”少女笑道:“要不这样,等你回来,我给你做蹄髈吃?”

“真的?!”那少年顿时精神抖擞,跳了起来,“那可说定了,师妹你可不能反悔啊!”

“不反悔。”少女笑道,眼睛眯成一条线。

“好嘞,”少年拎起包裹,又把棉布包好的剑小心绑在了身后,说道:“那师妹我这就走了,别忘了我的蹄髈啊。”

“慢着。”少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递过去一个柔软包裹,“你看你那身衣衫,就这么上仙山?也不害臊。”

少女接着道:“我给你新作了一套衣衫,还有一双布鞋,记得换上。”

“知道啦!”少年接过包裹,开开心心地出了远门,留下一个笑意盎然的少女,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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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别看那孙小泉废话多,人又懒。真做起事情来,倒是还算利索。

这才三天,换上新衣,总算不再显得破破烂烂的少年就来到了琼楼山的山脚。和山门下的弟子说明原由以后,就被领着上了山。

孙小泉一路走,一路四下张望,心中惊叹:哇,这琼楼山不愧是仙山上的名门大派,果真是非同凡响,这屋子样式、亭台楼阁,哪一处不透着一股子仙气?

负责领路的弟子看见这个穷小子眼神发亮,得意洋洋之余又有一些好笑,心中却也不免生出一丝纳闷,想我堂堂琼楼山,用的剑可都是从京城那神冶堂里特别订制的。怎么小师叔那等武功境界的人,却非要从那滦平县的无名小铺里订剑?莫非当真是武功太高了,随便拿把什么剑都能使得惊艳无双?

孙小泉自然是不知道那领路弟子肚子里的这些个嘀咕,只是东看一看西瞧一眼,生怕错了什么美景。

走了约一盏茶的时光,领路弟子把他带进了一间偏厅,还不忘奉上茶水,让孙小泉在此歇息,稍作等待。孙小泉哪里受到过如此礼遇,赶紧恭敬站着连声道谢。

只是那领路弟子走后,他才在椅子上坐了几分钟,就已经忍受不住无聊,站起来东瞅瞅西看看。那些个架子上的瓷器玉碟,他是这辈子见都没见过,又不敢随意瞎摸,万一碰坏了怕是这条小命送出去都不够赔的。

过了一阵儿,终于偏厅里来了一个人,孙小泉赶紧站直了身子,不敢继续东张西望。

那人体型修长,脸孔英俊帅气,俨然一副山上剑侠的派头,只是这性子却是不拘小节得很。他看着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孙小泉,扯起嘴角开了口:“小兄弟你那么拘谨作甚。来,把剑拿出来我瞧瞧。”

“是。”孙小泉不敢怠慢,赶紧把长剑上的布条一把扯下,将剑递给那人。

那人把剑拔出一段,也不全部出鞘,就点点头,说道:“果然不错。”

他转而对着孙小泉笑着道:“你是严师傅的徒弟?”

孙小泉惊诧道:“仙人认识我家师傅?”

“诶,仙人二字我可担待不起。”那人摆摆手道,“至于你家师傅,也算见过几次。他身体如何?”

“身体硬朗着呢。动起手来虎虎生威,要不是我底子好,早被他打死了。”孙小泉闷声回道,顺便诋毁一下师傅,权当出气。

“好小子,连我师姐见了严师傅都得毕恭毕敬的,你倒是有趣。”那人哈哈一笑道,“来,随我去见个人。”

孙小泉虽然心里纳闷,却还是跟着那人出了偏厅。他好奇问道:“仙人,咱这是去见谁啊?”

那人摇头晃脑道:“去了便知。”他突然脚步一顿,转头又说:“说了我不是什么仙人,我叫刘临崇,你叫我一声刘大哥便是。”

“好嘞。”孙小泉见这位刘临崇是个和颜悦色的好人,也就不再拘束,眉飞色舞。

刘临崇手握长剑,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那小泉子就乖乖跟在后头,只是眼珠子骨碌碌直转,要把这气派的仙家景象多看个几遍,回去也好和小师妹吹嘘。

两人没走几步,便来到了正厅门前,门口正候着一位脾气温良的嫡传弟子,见到两人之后,上前一步拱手恭敬道:“小师叔。掌门正在见客,师叔若是有事,请在此稍等片刻。”

那被人唤作师叔的的刘临崇直接抬手给了师侄一个板栗,横眉竖目道:“我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再者说里面那客人我也认识,掌门不会怪罪。”

说着,便大咧咧推门而入,孙小泉也不敢吱声,乖乖跟在屁股后头进了厅。那位吃了一个板栗的弟子只能揉了揉脑袋,苦笑连连。

正厅之内,坐着三个人。房门打开之时,一个青年来客正在说着:“圣姑也别急着拒绝,这次朝廷……”

他突然打住话头,眼神锐利,直刺扰了自己的两个来人。

孙小泉被那男子一盯,吓得缩了缩脑袋。只是那刘临崇却像没看到一般,自顾自开口道:“见过掌门。”

“师弟,你又不讲规矩。不知道我正在见客?”那坐在主座上的人物却一脸笑意开了口,语气虽是责怪,却似乎对这刘临崇的举动早已习惯,并不放在心上。

孙小泉见到那主座之人,却是愣住了神。原来那人居然是个女子,看上去也就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姣好,仙风道骨,面孔绝艳,惊为天人。

孙小泉原本一直以为,这一派之主,应该都是白发白眉的老仙人,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女掌门。

那女掌门也不在意那铁铺小徒的神色,只是微露一丝歉意,对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歉然道:“两位大人见笑。我这师弟素来是浪荡惯了,也怪我这掌门管教不力,贻笑大方了。”

除了仍然面露不满的青年之外,客座上还另外坐了一位白须老人,老人笑道:“圣姑实在太过客气了。这位刘剑仙的大名老夫也曾听说过,今日一见果然卓尔不凡。”

青年客人翻了个白眼,随即说道:“咱们现在谈的毕竟事关朝廷,况且又是机密……”

没等青年说完,女掌门却微笑轻柔打断道:“我这刘师弟也不是外人,这件事情我本来也要与他商量的,倒是无妨。”

“这……”青年脸上有些挂不住,偷偷瞥了旁边的老人一眼。老人反正只当没见到没听见,事不关己。

青年砸吧了一下嘴,干脆眯起眼睛,也不起身,只是对着刘临崇的方向微微侧身道:“刘兄,许久不见了。”

“哦?”刘临崇似乎这才刚刚发现青年一般,只不过神情浮夸:“哎呀,原来杨小副将也在啊,眼拙眼拙,竟是没看到。您大人大量,别生气啊。”

那青年无视刘临崇的蹩脚演技,冷声哼道:“在下进不了刘兄的法眼,理所应当。”

他转过头,不再与这个性似泼皮的无赖计较,转而继续对着女掌门道:“圣姑,言归正传。此次朝廷想要派兵入驻滦平县一事,还是希望能得到圣姑首肯。”

“这倒是新鲜事。”不羁惯了的刘临崇向来有话直说,闻言便插嘴道:“难道皇帝陛下是想打自己老子的脸不成?”

“师弟。”女掌门轻轻喝止了刘临崇的口无遮拦,犹豫一瞬道:“这件事情,我还是认为有所不妥。”

女掌门语气清缓,语速更是不疾不徐,“滦平县方圆三百里无官无兵,是朝廷先皇赐下的大规矩。我等虽是江湖俗人,却也是得了先皇赦命,保这三百里之内平安。这次陛下却要突然收回成名,实在是于理不合。只不过若是朝廷颁下圣旨,琼楼山倒也不敢不从。”

青年皱了皱眉,仍是拱手道:“圣姑这话言重了,毕竟先皇的赦命自然重要,朝廷岂会出尔反尔。上山之前陛下曾明言,此次我二人上山,无非是先来与圣姑打个商量,自然万不会强人所难。不过嘛,既然身负皇命,自然要为陛下分忧。此次圣姑若是能够答应驻兵一事,朝廷诀不会有任何越权之举,滦平县上下事务,仍是由滦平县百姓和琼楼山做主。毕竟此番驻兵,说白了也只是为防边境。”

老人听着青年完全没讲到点子上的胡话,只好悄悄叹口气,瞥了青年一眼,接下话头道:“圣姑有所不知。如今局势微妙,西梁那边儿就先不提,但前些日子连北周隐隐有些动作,不可不防。”

女掌门微微皱眉。

老人神色微动,轻声道:“圣姑可听闻郑将军失踪一事?”

青年听到老人道破天机,虽惊讶却也并不多话,这次前来琼楼山,本就只能算是半个跟班,隔壁这位文官泰斗才是主位。

女掌门轻微点了点头,毫无波澜。

老人嗯了一声,也就继续说道:“事情虽大,但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想来也瞒不住圣姑。”

青年闻言,便用余光轻轻瞥了一眼站在远处那个一看就知道不是山上人的寻常少年。

孙小泉赶紧点头,畏畏缩缩。

刘临崇嗤笑道:“你一个堂堂将军,欺负威胁一个百姓小辈,不觉得脸皮发烫吗?”

青年不置可否,并不多加理睬。

“两位大可放心,我琼楼山上,从不出口风不紧之人。”女掌门笑意不减,话回正题道,“请罗翰林与杨副将回去禀明皇上,北周一事不必太过忧心,咱们那位老剑神尚在不说,哪怕就算真是十年之期已到,我琼楼山也不会坐视不管。”

青年副将闻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人摇头示意拦下。老人叹息一声,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也不便叨扰了。想必陛下有了圣姑这一席话,自会安心不少。”

老人站起身,打个道门稽首,杨姓副将则是抱拳告辞。女掌门站起身,却是施了一个万福礼。

二人离开以后,刘临崇才对圣姑开口说道:“那位郑将军当真是失踪了?”

圣姑笑了一笑,“这种事情,可以的话我还真不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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