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敕命(2 / 2)

林睿儿粗粗看完邸报,皱眉问道:“云家居然连郑家军的动向都能查到?”

陆风回道:“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偌大一个云氏,总不能这点根底都没有。现在云秉之已经上任浒州转运使,官位在身,长远来看,并非全是坏事。”

林睿儿看着邸报上有些隐晦的字眼,疑惑道:“郑家军最近几次调动的确有些奇怪,尤其是最后一次,有几百轻骑调往靖梁边境,而且恰巧是郑将军遇伏的时候,会不会有些太巧合?”

唐英问道:“为何要去边境?没听说那边有争执战事啊。”

陆风给自己倒了杯酒,浅浅抿过一口,摇头道:“现在我也说不上来,不过的确奇怪,最近朝廷的动作着实有些频繁,但却又都不大,这里面多少肯定有些深意。”

唐英叹了口气,只顾自己喝酒,反正一旦讲到这种事情,他向来没啥能帮得上的。

陆风放下酒杯,将下巴抵在桌上双眼微闭,“如今的云家差不多已经算是将一半身家都投进了庙堂,那银号暂且不提,但至少盐运一事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皇帝陛下这一手明谋的确使得相当高明。”

林睿儿点了点头,喃喃道:“可是郑将军行踪尚未查明,这会儿的朝局实在不算稳妥,为何偏偏选在此时?”

陆风闻言忽然睁开双眼,蓦然一下坐直了身子,脑中忽然想通一事,哑口无言。

林睿儿没好气道:“干啥一惊一乍的?想到什么了?”

陆风摇了摇头自嘲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说的就是我了。”

接着小陆少爷双手一摊,“睿儿小姐真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胜过我多矣。”

林睿儿于是又赏了个白眼,“别磨磨唧唧的,这会儿是拍马屁的时候吗。”

陆风神色破天荒有些感慨:“浒州转运使掌管浒州税收户籍等一众大事,为什么要选云秉之?照理来说,任用这种扎根极深的富商,实在称不上明智之举。”

唐英奇怪道:“以商治税,听起来很在理啊。”

陆风摇头道:“没那么简单,这几年朝廷许久未设节度使不说,还将好几位经略使都从武将换成了文官,顺带着连他们手里头的军权也大幅减弱,咱们先不管陛下是不是打算以文治武,但架空节度、经略两职并不难理解,说白了就是为了极力削藩。可大靖毕竟这么多州府,总不能全部都由皇帝亲自管辖,那么转运使的位置就愈发重要,督促赋税上缴、统计州县人口、甚至勘测舆图,都是转运使的活,但他们其实更重要的是监察经略使与地方藩王,万一有所异动,就要立刻报至天听,兵权嗅觉决不能差了,所以也是为何转运使一职多用武将的缘由。”

林睿儿点头道:“这些我都理解。可云秉之到底并非武将,这京浒路的转运使为何如此特殊?”

陆风短暂沉默一瞬,“方才云卿莲亲口告诉我,云秉之的这个转运使大有深意,掌有军权。”

林睿儿与唐英两两对视,不明所以。

小陆少爷解释道:“寻常转运使不可能会有兵权,毕竟如此一来便没了架空节度与经略两使的意义,再联系到新上任的那位折冲校尉——”

林大小姐杏目微睁:“难道浒州要乱?”

陆风摇头道:“应当并非浒州,而是西边的溢州。”

陆风微微停顿,接着苦笑道:“难怪朝廷这么急着要吃下云家,看来国库与户部那边儿最近都挺闹心的。”

唐英若有所思,问道:“听说那清冷山就在溢州?”

陆风笑了笑,“唐兄脑筋真快。不错,清冷山的确在溢州开宗,与平壤王赵睿似乎有所关联。”

林睿儿皱眉道:“溢州再往西去便是靖梁边境,莫非郑家军的调动也与溢州有关?”

陆风叹息道:“我本来只以为朝廷任用云秉之是为了云氏的盐运生意,顺便以商治税,却没想到实则是在暗暗部署,针对溢州将来有可能出现的动乱,早早开始预备后手。只是不知道这一步步神机妙算都是出自谁手,莫非是那位姓罗的老翰林在背后落子?哎,看来我还是棋力不够。”

林睿儿另起话头道:“我算明白朝廷为何如此看重云家了。那这些事与郑将军的失踪到底有没有关系?”

陆风沉吟道:“想来是应该有关系的,但现在这条暗线我还没能想到。”

陆风转而说道:“咱们再看这次清冷山宗主亲至云都城挑衅,看似目的是为夺宝,但怎么想都太过高调,难道他就真不怕皇帝一怒之下,点个几万重骑将你清冷山夷为平地?现在看来并不只是如此,或许是赵睿想要看看浒州动作,皇帝则可能是在试探那清冷山,如此想来,琼楼山那件神秘重宝如今莫名其妙出现在云秉之手上,说不定根本就是皇帝陛下的授意。”

唐英抓了抓头,总算放弃动脑,继续自斟自饮起来。

林睿儿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看来咱们还是得往溢州跑一趟了。”

陆风犹豫道:“倘若那赵睿当真不怀好意,溢州怕是不安全。”

林睿儿一瞪眼,“不安全便去不得了?你到底是郑家首徒,就不想搞清楚郑家军的异动是怎么回事?”

陆风无奈道:“我也没这么说啊。”

林睿儿哼了一声,接着道:“这邸报上为什么还有剑崖的消息?”

陆风笑道:“离京之前我曾听人说过剑崖在师父失踪前有过异动,就拜托了云卿莲顺手帮忙查上一查,有备无患嘛。”

林睿儿看着邸报道:“但似乎也没查到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啊。”

陆风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无论剑崖有没有在这趟浑水里头掺和,也不是咱们知道了就能如何的,走一步算一步就是。”

林睿儿闻言点了点头,就在此时,房门恰到好处地被轻轻扣响。

陆风有些疑惑,不过仍是站起身前去开门。门外一袭粉衫,正是那一位叫做案头春的厢房丫头,见是陆风应门,眉眼更添一丝娇笑。

案头春款款施了个万福,柔声说道:“我家大老爷有请三位莅临盛云莊。”

————————

盛云莊不愧为云都之巅,气派之大贵气之足皆令人咋舌。陆风虽说在来之前已经做了不少心理准备,但见到那扇比起城门只大不小的朱红莊门仍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人进入莊内,便有一位佣人前行引路,陆风一边观赏莊景,一边偷偷在心中计较:好家伙,阔气是真阔气,可这么大的私宅早已超过绝大多数的京中贵官府邸,云氏是真不怕被人穿小鞋啊,就连皇宫都没这么奢华。虽说早就知道云家有钱,可现如今亲眼见到,说一句富可敌国绝不夸张,难怪赵家天子手段频出,怎么着都要拐着弯儿变着法儿地将云氏吃下。

其间三人穿过一片种满桃树的院落,遍地落粉,葱郁满香,少说也有几百株桃树交错树立。陆风瞧了一眼完全望不见头的桃林,眼皮微跳,御花园与此处相比怕是都要逊色几分。

林睿儿走在一旁,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处处留意。她的确并不在乎云氏究竟多么富贵奢靡,可是一想到自家那尚书府都没人家一个院子大,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都说商不与官斗,可云氏这种离谱的商贾,哪位京城大员又能够相提并论?

唐英则与两人不同,对于云家的富饶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来时稍稍留心看了看莊内的格局部署,发觉暗哨颇多,虽然云氏并没有大张旗鼓摆出派头,可暗处隐藏了多少高手死士则不难想象,若是有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进来这盛云莊,还真得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怪不得多少武林中人为了瞧一眼那位云大侠留下的佩剑不惜暗度陈仓,到如今仍是没有一人能够做到。

这盛云莊盘踞城顶,极土木之盛,万户千门,三人来到大厅竟是都花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大厅早有一位锦衣中年男子等在门内,满身珠光宝气,却也不落俗套,甚至可赞一句儒雅。见到陆风三人,中年男子笑意颇深,主动跨出厅门礼道:“三位贵客快快请进,云某早已等待多时了。”

陆风率先作揖礼道:“不敢不敢,是晚辈们让云大老爷久等了才是。”

两人跟着行了简单的抱拳礼,一一打过招呼,云秉之爽朗一笑,将三人迎入厅内。四人坐定,茶水点心早已备齐,皆是难得一见的精巧小食。陆风也不客气,喝过那上等云都锦茗,便笑着开口问道:“不知云大老爷怎么突然会邀请我等几个晚辈上门?听说这盛云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足够我吹上好几年了。”

云秉之坐在主位,笑道:“不管外边儿再怎么吹嘘,这莊子到底还是个私宅罢了,有什么进得进不得的,更何况三位是我云氏恩人,云某岂能连个面都不见上一见?”

陆风轻轻摇头道:“云大老爷客气了,我们哪里敢以云家恩人自居,真正帮上忙的是那位琼楼山的剑仙才是。”

云秉之只是淡淡一笑,“说起这个,想必陆公子已经知道那清冷散人此番正是为了琼楼重宝来云都城吧?”

陆风点头道:“听云小姐说过。”

云秉之笑着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只精巧小盒,递给陆风道:“便是此物了。”

陆风有些讶异,不过仍是接过小盒,三个年轻人凑近了仔细端详,不过也没瞧出个门道。

云秉之笑道:“盒子只是我托一位山上人帮着订做之物,内有乾坤。你们可以打开了瞧瞧。”

唐英此时摇头出声道:“不可,这盒子材质结构都很不简单,应当是遮蔽气机之用,若贸然打开,免不得惹出事端。”

云秉之却是摆摆手,淡然道:“只要还在莊内,打开一时半刻的倒也无妨。”

唐英闻言又想起入莊后一路观察所得,恍然感慨道:“原来整个盛云莊竟是偌大一座阵法,想必也有屏蔽气机的功用。”

云秉之笑而不语。

这整个盛云莊的部署高深莫测,除了家主以外谁都摸不清楚全部构造,又哪里会仅有区区一座阵法之能?只不过这都是云氏内家事,不足为外人道。

陆风见云秉之神色怡然,索性也就拉开小盒,从其中拿起一块手掌大小的方形玉牌,晶莹剔透,显然材质上乘,只不过却全然没有一丝撰文与雕花,显得有些冷清。

陆风与唐英瞧了片刻,没能看出其余玄机,便重新放回小盒中,交还给云秉之。

陆风有些困惑,问道:“清冷山就是为了此物?这当真是琼楼山的至宝?”

云秉之嘴角一勾,笑道:“这玉牌究竟如何特殊,说实话我一介凡夫俗子其实也根本瞧不出来。不过对于我云氏来讲,重要的并非是这手中物件,而是得看谁给我送来的。”

陆风斟酌片刻,轻声道:“莫不是天子御意?”

云秉之抚掌而笑,“我早猜到陆公子会这么料想,不过此事其实并非是皇帝的旨意。”

云大老爷站起身来,背过手淡然道:“琼楼山是大靖境内土生土长的山上宗门,的确有时候也得看看朝廷的脸色不假,但它毕竟是个江湖门派,不可能会有庙堂里头那股子酸臭官僚气,真要说起来,其实江湖气息更为浓烈。这块玉牌究竟是否是那琼楼至宝,无论是或不是,其实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琼楼山选择将一样东西交给了我云某人。”

陆风皱眉道:“但如若不是宝物,琼楼山还将消息放出让那清冷散人知晓?这……”

云秉之摇头否认道:“其实并非是琼楼山祸水东引,这件事情之所以会流传出去,是因为有人刻意泄露。”

见陆风等人面露诧异,云秉之接着道:“我已经将云氏内外排查了几遍,也扯出了几个隐藏颇深的暗桩谍子,可惜无一例外,那些人全在暴露之后自行了断了。”

陆风眼皮跳了跳,这种将任务看得比自家性命还重要的谍子,怎么可能是江湖草莽,随处可见的寻常暗桩?这件事情到了这个深度,早已经算是个顶个的大事了。

云秉之继续说道:“除了我云氏之外,琼楼山那边料想也免不了已经遭人渗透,看此情形,想必那人在宗门里头的地位不低。”

陆风皱了皱眉,“莫非云老爷是怀疑刘临崇?”

云秉之笑道:“一开始的确有些怀疑,不过昨夜刘剑仙为了我云氏不惜舍命阻挡清冷散人,我也不是瞎子,这还能看不出来?”

云秉之叹息一声,重新落座道:“不过琼楼山这等山上练气宗门,和我这种富商之流是属于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再要从这儿伸手追查就难了,何况这件事情毕竟是不太好看,牵扯到了宗门脸面,那么云氏就不便继续深追。”

陆风听到这里,多少也听明白了一些,“云老爷想必也安排了一些手段,通知琼楼山,好让他们自查一番?”

“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该见着了。”云秉之点了点头,随即打量了一下陆风道,“说起来,听闻小陆公子是夙州知府家的公子?”

陆风微微一愣,不过仍是笑道:“是。”

云秉之摩挲了一下手中那串琉璃手珠,笑道:“陆巡陆老爷身体可好?”

陆风奇道:“云大老爷莫非与我爹相识?”

“当年在江南做生意的时候就没少往夙州跑,说起来陆大人还帮过我不小的忙。”云秉之指了指陆风腰间那块刻有温润君子四字的翡翠玉佩笑道,“这块丹桂玉佩我也没少见。说实话,我早年也当过几年包袱斋,对自己的眼力还是多少有些自信,这块玉佩成色之好实属罕见,当年还想出钱问陆大人买下来,可惜没能谈成。今日居然无意中有幸再次见到,倒是颇有感触,小陆公子可否借我一看?”

陆风低头瞧了一眼,随即便笑着摘下那枚临行前老爹交付的玉佩道:“当然可以。何况反正老爹也给我了,要不然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卖给云老爷?”

云秉之接过玉佩,脑袋却摇动不止,“这怎么成,君子不夺人所爱,使不得使不得。我呀,就是年岁大咯,如今看到这块玉佩,就想到了当初身强力壮的那些个峥嵘年头,睹物动情罢了。看来这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感伤。”

云氏家主停顿片刻,接着按住桌上那只精巧小盒,笑道:“不如咱们以物换物,我就用这琼楼至宝与你交换如何?”

没等愣神的陆风搭腔,云秉之便直接递还了玉佩,哈哈大笑:“开个玩笑。”

一时间陆风也不知道怎么继续讲话,只好看向林睿儿。林大小姐反而落落大方开口道:“云老爷如今上任了京浒路转运使,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云老爷有没有什么打算?”

云秉之笑道:“哪有什么火不火的,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最多无非也就是向隔壁邻居打个招呼。”

林睿儿问道:“赵睿果然图谋不轨?”

云秉之没有马上回答,反而笑着摸了摸琉璃手珠。虽然大小姐这句话说得相当直白,但云秉之的话中有话也没有就显得有多客气。

陆风接茬道:“只要近期西北那边儿一旦有些响动,这件事就好办。”

云秉之略显惊讶,并不吝啬欣赏神色,“小陆公子,干脆留下来在我这转运使司当差如何?何必费那个劲去考科举。”

陆风笑道:“云老爷抬爱了,不过这次我与朋友相约游历,还有许多名川大山尚未走过,远还没有尽兴,就只好先婉拒大人好意了。再者若没有功名在身就身负官职,容易被人戳脊梁骨,也不得劲不是。”

云秉之略显遗憾道:“也在理。不过话又说回来,趁着年轻多去各处走动走动总是不错的。什么时候离城?”

陆风回道:“就这几日。”

云秉之闻言神色便有些遗憾,“这么急,不多留几日?几位于我云氏有大恩情,不管于情于理我都应当尽上一尽地主之谊,再怎么说,也总得设个宴席款待几天才是。”

陆风笑着摇了摇头,“实在是待不了那么久。”

云大老爷有些歉然道:“其实我原本今日就想留几位在莊内用膳的,只是无奈近期实在诸事杂多,这不,就在你们入莊前便恰巧刚刚新来了一大叠子公文,眼下就堆在我那书房里头,这几天怕是都要忙不过来,想来是无法报答几位了,实在是抱歉。几位外出游历时还请多加小心,云某祝你们一路顺风顺水,得偿所愿,等几位游历归来之时,请务必再来我盛云莊作客,云某必然要好生招待几位恩人。”

陆风起身拱拳道:“云老爷实在太客气了。既然如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那我们这便走了。”

云秉之笑了笑也抱拳相送,只不过并没有亲自起身陪着一起出门,而是对一位下人轻声吩咐几声,让他在送几位离莊时给这位瞧着颇顺眼的陆公子塞个大红包。

————————

————————

喜欢靖风起兮风难靖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靖风起兮风难靖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

最新小说: 大唐二愣子 我在秦时做丞相 三国之汉魏风骨 鲁国 醉吟江山 亮剑,开局砍翻坂田联队 虚构三国 华夏真相集 盛唐小园丁 他是大夏之皇,他要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