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凰瞪了意琛一眼,还是端坐好,为了一个男人触犯圣威,似乎不值得。等皇上和太后坐下,众人齐声整齐的喊着祝贺的话,然后坐下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等待着皇上发话。与其说是家宴,不如说是集体来这里受罪,每一个人都做的笔直,接受皇上的轮番质问,不对,是询问。姝凰坐在一旁,低着头听着那些官面上的话,大家都坐在下面,然后皇上依次问话。大多都是一些和政事无关的话,都是一些家常便饭的事情,若是谁家的姑娘到了适婚的年纪,皇上就会问一下是否有心上人,聘礼如何。要是哪家添了新丁,皇上就会问一下出生年月,生辰八字之类的。笼统说来,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除了被问话的那个人,其余人的心思都没有放在上面。姝凰看着中间搭台上的舞姬们,翩跹起舞的身姿,果然比外面的戏班子好看多了,如果能讨得皇上的欢心,也许会多有赏赐,被留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姝凰看了一圈,在零度以下的气温里,大家都穿着厚厚的棉袄,还生着火盆来取暖。可怜上面的舞姬,只是穿着轻薄的纱衣,寒风中转着圈,脸上还要努力克制着笑意。但是,真心会去看她们舞姿的人,寥寥无几。“这么无聊的家宴,你们每年都要参加呀。”姝凰坐的端正,脸上也一直浮现没有意义的笑容,低声问着一旁的意琛。意琛招手对一旁的宫人示意,再拿两个筷子托过来,见姝凰问他,眨了一下眼睛回答说道:“虽然是无聊,可是来的人却求之不得。”“那你呢,是不是也求之不得?”姝凰说话,从来都不会客气,特别是对着意琛。“态度好点,我们可要在人前恩爱呢。”意琛不介意她的态度,如果哪一天姝凰对他盛情款待,那么就要考虑一下,是否有企图了。“我以为意琛世子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不过如此,还要学着假装。”姝凰挪揄了他两句,可是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能把他激恼,顿时就没有了心情。“下一个到你。”意琛看了一下在场的人,对姝凰说道。皇上点人起来答话,并没有任何特定的顺序,也不会说是从左到右,或者是按辈分而来,仿佛是即兴而已。但是,意琛却能从中,察觉对皇上点人问话的次序。姝凰眯了一下眼睛,她的心思并不在皇上的身上,那个中年男人,和礼亲王差不多年纪,可以做得了她的父亲。却三年一次选秀,都是十几岁的秀女。对于这种老牛吃嫩草的人,她嗤之以鼻。“你凭什么这么说。”姝凰才刚说完,就听到皇上叫她的名字。也许是刚刚才和朱承以及恭王妃大闹一顿,所以当皇上喊着她的名字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或者好奇,或者看戏,或者幸灾乐祸,或者暗中观察,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姝凰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姝凰站起来,双手叠加放在左胯下,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宫礼。看来,意琛的猜测,不无道理。“不必紧张,朕只是和你闲谈三两句而已,坐下吧。”皇上一脸仁慈的说着,不过在仁慈的背后,是不可忽略的来自身份的威仪。“是。”姝凰笑着坐下来,看着皇上,从前跟在主子身边,看到皇上的态度,和现在似乎一点都不一样。“这里的一切,还算习惯吗?”“回皇上的话,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好,能坐在这里,蒙的圣恩,无法用言语表达。”姝凰轻声说着,反正都是客气的话,她清楚,皇上也清楚,这些事不需要明说。“很好,如果有什么伺候不周到的话,就和宫人们说吧。”皇上看着姝凰,脸上是浅浅的笑意,浅到如果不认真去看的话,根本察觉到不了他在笑。“是。”姝凰就算牙尖嘴利,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用自己的小命去测试皇上的耐心。“上次,朕让人去宣旨,你也在场吧。”原本的家宴,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意在让人放松心情,但是皇上的这句话,就让姝凰警惕起来。“我恰好在场。”姝凰抬起头,有些冒犯的看着皇上,她的命运,绝对不能被别人掌握,就算是当今皇上,也没有资格去掌握她的命运。“那么,你对朕的决意,有什么意见吗?”如果姝凰不是肯定,她和皇家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关系,肯定会以为,皇上这句话,是在针对她。天底之下莫非皇土,可是皇上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她是否有意见,就算是有意见,也没有谁敢当面说出来。得罪她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我只是一介民女,却能成为礼王府的世子妃,这种事情连想都不敢想,如果说一定要有意见的话,那就是太过于突然。我时常醒来,总以为自己还身在梦中。”姝凰轻笑着,嘴角露出小小的梨窝,眼睛不经意的瞄过坐在对面的朱承还有恭王妃。朱承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捏着掌心,害怕姝凰会乱说话,可是此情此景,他没法做任何话。“哈哈,母后说你是一个可人儿,很会讨人欢心,看来的确不假。”皇上哈哈大笑起来,整个文昌殿里,除了丝竹声乐以外,没有一点声音,所以皇上的笑声,就显得很突兀和尖锐。“皇上过奖了,这是我的福气,连做梦都会被笑醒;只是,却不是每个人都对我没有意见,也许是我做得不够好,假以时日,我会让大家都对我满意的。”意琛原本只是坐在那里听,可是听到后面的那一句,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就真的那么记仇吗,别人对待她的事,一定要讨要一个说法吗,连一点饶恕都不肯吗?“姝凰。”意琛在桌子底下悄悄的拉了一下姝凰的衣袖,这里可不是可以随便意气用事的地方,如果用的不当,只会适得其反。姝凰却拍掉他的手,别人忌讳是因为别人熟悉这里,知道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可以说。但是,这些约定成俗的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她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就算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也有借口可以推托掉。“你的意思是,有人对你不满意?”皇上不料姝凰敢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如果说全部人都不满意,这些话连皇上自己都不相信,可是他是天子,就算有谁对他的决意不满的话,也不敢当面说出来。想到这里,皇上皱了一下眉头,听闻说宋家三姑娘很聪慧,可是却在这种场合下,说出如此不体面的话,看来,传言并非真实。姝凰仔细的看着皇上的脸色,从他皱眉开始,姝凰就知道自己骑虎难下,不过她的性格是,宁可两败俱伤,也绝对不要看到欺压过自己的人,活的欢快。“这些话,姝凰不知道当不当讲。”姝凰顺势扭捏了一下,余光瞥向朱承,朱承的脸色已经发白,真是一个歹毒的女人,谁要是早惹了她,就算用一切作为代价,她也要夺回来。“想到什么就直说,有朕在这里,再不平的事,也会理清,谁对谁错,绝对不会冤枉好人。”皇上说话的声音,忽然间抬了几个音节,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其实,他这些话可是有双层意思,错的是别人,他会狠狠的惩罚,但是如果错的人是姝凰,他也绝对不会姑息。“皇上英明,那民女就明说了。”姝凰屈身做了一个礼,然后款款道来:“我和意琛世子之间的婚事,是天后和皇上的主意,对我而言,就是天作之合。可是刚才承世子却走过来对意琛世子说,他得到的不过是四手货,我只是一个民女,对于皇侯之间的事情不甚了解,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承世子对我有这么深的敌意。”姝凰说着,垂下脸,一副委屈不已的样子。下面的人,都哗然起来,皇室那么大,谁没有一些矛盾,可是又有谁敢真的在皇上面前,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也真不知道这个叫做宋姝凰的女子,是胆大直白,还是愚蠢透顶。“什么,真有此事?”皇上皱了一下眉头,和太后对视了一眼,看着朱承说道:“承世子,既然宋姑娘指名道姓说到你,你可有什么话向朕解释?”朱承抹了一下虚汗,站起来,作揖行礼后,才说道:“吾王英明,虽则我不才,可是身后担着的也是整个恭王府,如此不识抬举的话,绝对不会出自我的嘴。可能凰妹妹对我有什么误会,大家也要为我作证。”听到朱承这样说,皇上锐利的目光扫向众人,说道:“承世子的话,是真的吗?”“回皇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承世子和宋姑娘有过节吗,我们怎么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