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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腰的男人(1 / 1)

小心翼翼地狂喜,像饥饿至死边缘的美洲狮守了一夜的猎物,一寸一寸极轻极细地靠近,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拥有往往不是最让人开心的,失去之后懂得了珍惜再拥有,才让人发了疯似的欢喜。 那些日子我一个人穿越死亡沙漠,终于再见到一汪甘泉,如何保持理智,不去靠近? 好不容易再次看到一丝烟火,如何理智下来? 然而,我也只是把一些能传输的东西传了过去。 但这让我们两个人的好友关系又保持起来。而那就像是我潜在水底,时不时地需要露出水面吸一口氧气。 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这次一定要把握好机会,把她找回来。 于是我忍不住给她发消息。 我是想尽一切词语在表达我的真心和爱意。 前两三条消息她都没有回,这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也不敢给她多发,我怕自己突然说错了话,然后情况更糟。 但后来连续三五天,她依然一条消息都没回复,我开始沉不住气了。 于是,我给她发了很多消息,每一条消息都几乎都在长篇大论。 而她也终于忍住不住了。 “陆辰安,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并且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请你不要再给我发任何消息,我们不可能再回去。” 虽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疼痛,但心里还是缺了一角。所有的希望激动期待一块儿跟着沉下去。 然而,过了几天我还是想给她解释一下,我想告诉她我的心意。 那时候实在是太可笑了,我总是怕她不能理解我的心意,一遍遍加以诠释。 “陆辰安,你清醒一点儿吧。寒假那次你的问题应该改成‘你喜欢过我吗?不是爱,从来都没有,我只是在你那里歇歇脚而已。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之后的语言就更猛烈了。 “你他妈的是神经病吧,我跟你说几遍了,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你不要再像个傻逼一样纠缠我了。” 我安静下来了,世界也是。 我知道她的冷漠,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这样对我。 这样的言语是我不曾见过的,也不太能接受的。 然后没过几天,我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我愿意接受任何面的她。 她没有把我拉黑,我依旧发着各种各样表达自己深情的话语。 我一次次把自己感动,然后隔几天换来她的一顿讽刺,羞辱。 我固执地相信,她曾经是爱我的,我要抓住这个机会把她找回来。 直到五月二十号,她给我发来几张刺眼的截图,是她和一个男生的暧昧聊天记录,比较露骨。并且告诉我,我只是一个她无聊或悲伤时候,停靠的一个小驿站而已。 我完全懵了,我的心跳停止了,可是我的心还活着。一如加缪在《局外人》里的深刻沉思“我的灵魂里我如此遥远,但我的存在却无比真实”。 后面几天我又变回行尸走肉,而我的眼睛像是有一个阀门,但我却不是那个操纵者。明明我自己没有在想她,但是眼泪却总是不经意间涌出眼眶,久久不止。 我只能抓紧每天的一分一秒工作,我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我不再去看手机,更不会去刻意地关注她的消息。 我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我自己了。如果我不能加速自愈,我就会死掉。 我尽最大努力去保持一个良好的作息。按时吃饭、学习、睡觉以及运动。 我试着渐渐放下。我开始关注土城,关心烟火。 这里早已经恢复了正常。 街道里,是卖不完的时鲜蔬菜,吃不完的猪肉面条,看不尽的馒头水果摊铺、粮油百货等铺子。 紧挨着我住的那道街区,有一家夜宵外卖铺子,一到晚上他们的炉火会烧得很炽,满街飘香,自然也飘进我落寞的窗子。各种摆地摊的瓜果商贩,推着车子卖烧烤小吃炸鸡啤酒的,熙熙攘攘地,再加上夜班的上班族,跑夜车的的哥们聚队来加餐……那简直就是《深夜食堂》的缩小版,只是没有那么阒静,没有那么哲理深刻,略带些狂妄的喧嚣而已。我很感激他们,感激他们的陪伴,常常在午夜以后才渐渐散去。 而白天我也不算落寞。天还没亮就听到巷子里悄悄地漫出一股嘈杂,刚开始是窸窸窣窣地,慢慢地,开始聒噪起来,像是在快速的涨潮。而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来的时候,巷子两侧早已经摆满了……那是鲜嫩的蔬菜,菜农大概在凌晨三点多钟的梦里运来的;那是肥瘦不一的猪肉牛肉,店主在凌晨一点多就开始起来保鲜切割,准备料酒;3那是街角蔡记热气腾腾的包子弥漫开来的香菇味儿……每个人都很匆忙,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他们很平凡,但是勤勤恳恳,踏踏实实。 早晨出来买早餐,看到的脸庞都是笑盈盈的,很和善温悦,没有一丝褶皱。前外侧的公园里,有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在跑步,我有一天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在背书,后来几天还连续看见她有规律的在那儿看东西,心里面油然生出一种钦敬与感怀…… 有那么一阵子,我似乎把她忘记了。我的生活,好像也没有那样悲伤糟糕了。 而且我发现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家店铺,是卖吃的。 铺子很简陋,之前那里是一家卖猪肉的。但自从我到这儿,印象里这家店就一直搁置着,一把青色的锁一直锁着,仿佛把时光也牢牢锁住。 但是没有想到那会儿竟被人盘了下来,做起了饭店营生。 其实,在这家店铺正式开张之前,我是有一丝印象的。有一次下班回来路过的时候,在门檐上贴了一张长方形的蓝底白字的横幅,上面是一行大字,下面是两行紧凑的小字,“大烩菜,大碗菜,瓦盆肉。八块钱随便吃个饱,十元任性吃个好,馍菜汤饭任意点,管够”。 但店门依旧用那把青色的铁锁坚韧的锁着,静悄悄的,我想房内的时光一定起皱发出青霉了,毕竟太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但那会儿,我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并没有太在意。 又过了一天,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发现店铺已经开门并营业了。 正常工作之后,我依然经常挨饿,外面的餐馆不是太贵就是给的饭太少。我只能勉强喝个水饱。 终于在营业的第二天,我带着疲惫和一丝期待走了进去。 那也是我小半年来第一次吃到菜,满满一大碗杂烩菜。虽然都是普通的白菜茄子等做成的,但我感觉那是我那些日子里顶好吃的一顿饱饭。 往前的日子我只敢吃素面和白开水。然后自己备上一个我专门晒到硬实的馒头,泡着吃。 老板人太热情,礼貌客气,并且豪爽大方。一来二去就混熟了。他还常常给我把零头去掉。我能触摸到他粗阔而又细腻的温暖。 若是往日,我一定会慢慢变得变得拘谨。希望他不闻不问。然后,我吃完饭付了钱就走,期间不需要有一丝一毫的交流。那是我性格里一个很糟的弊病,我不知道我那属于什么情况。总是越热情,我越感到不适。 上大学的时候,我记得有一家老板也是非常热情,但我去了三两次以后就很少再去她家。而且后来,绕过她去别家买饭,总是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心底里很抱歉。 回想起来,我对待朋友亲戚甚至感情似乎也是这样。我似乎只希望能在有事的联系,没事的时候就把他们安安稳稳的存放起来就好了,互不打扰。可是,往往事与愿违,我后来能联系到的人,真的极少。 于是,我常常想,我这样冷清的生活,也是自己找的吧。但是,安静对我来说是我能继续活下去的纯净水,是我过活的一种必要载体。 不过这些年,我渐渐明白,这还是由于我小时候收到的关爱太少。没有人和我对话,以至于长大之后,遇见热情和关爱,我不知道如何处理。 所以,我一点儿也不会经营关系,更不会处理人情世故。 不过在他还没有开业之前的那几天,我却甚至认为在此地开店的主人一定有些愚蠢。土城那个地方,犄角旮旯里都是饭店,只是价钱和味道有别罢了。尤其是黄焖鸡米饭、大肉手擀面、乡味儿水饺、鸡血汤等食物大都差不多。而且,街坊里卖的反而有些贵,加上有时候还要等,这样因素组合起来,很多居民更愿意自己买菜做饭,干净且放心。 因为,铺子挨着房东的家,我每次路过总会有意无意的地朝那边转转头。 大约过了两周,这家店开始有人来收拾屋子,并且很快在店内装设了摆置。我想,这大概离开张不远了。 果然,仅约摸过了三天。细细的烟火开始从白墙外面的烟囱里断续的冒出来,仿佛一根腐草艰难的新生。 坦白讲我心里面非但没有什么惊喜,反倒有些难过。尤其是有一次下午下班回来吃饭的时候,看到那个不知是伙计还是老板的中年男人一脸欢喜和期待。他拿着一个小锤子和几根土灰色长钉,然后安静地蹲在店铺斜对面的墙角处,张贴着一张试卷纸张大小的塑料贴报。那十分认真的样子,像极了一位艺术家在入神地雕镂一件不世出的艺术品一样。那一刻,我的内心有些微漾,那是一种细细的同情在蠕动。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但是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那张塑料贴报很简单,依旧是蓝底白字,仅仅八个大字“八元,在对面吃个饱”。 我前程渺茫,风波泠瀼,又遭女朋友抛弃,心底快速生出青嫩的悲悯。 也许我根本没有资本去同情别人。但是当我看到那个中年男人去钉那张布告的时候,虔诚地弯下腰,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认真和诚恳,在站起来的一瞬间是我眼中千千万万个为了生活而努力拼搏的底层小人物憨厚的笑脸。 我的心在暗暗颤动,我知道生活是那般不易。 活着,必须要用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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