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钦醒来已是次日晌午,未及套上翘头履,便闻主簿在门外请罪。刘钦头顶余肿未消,轻触唏嘘正欲痛骂,便见夫人于内廊端盆而入,且用拭巾拧上一拧,遂热气腾腾地敷在了夫君头顶的痛处。 樊娴都见夫君余恨未消,便在其耳边私语道:“一区区主簿,竟欺主罔上,这都是你平日骄纵的果。若刀枪相见,血流成河,方能显出我夫君的威风不是!如是妻儿劫入山寨,为救儿性命,你说这压寨夫人,我是当——还是不当呢?” 刘钦一听便撇嘴揶揄:“当,一定得当!”小刘秀也在一旁凑着热闹,“就是么,跟着仙翁吃石蜜。”刘钦一听更气了,“吃吃吃,怎就生出个猪猡来,开门去把你叔翁叫来!”小刘秀得了父亲的准,便蹦蹦跳跳去开闩。 主簿在门外廊下正忐忑不安地蹀躞来去,见刘秀露出半个脑袋且伸着舌头,便伸手一把钳了出来,遂搂于怀中附耳问:“县宰可是要剥我筒儿皮?”小刘秀听了笑靥如花,“这还用问,进去不就妥了么?”主簿听了更害怕,一把将刘秀杵于地上,就探头探脑地擦门进去,哪知刚刚入了帘栊,便见县主正虎视眈眈。主簿不由心头一惊,索性就眼皮一搭双手一揖,眼珠瞄地嗫嚅道:“明廷——” “来了就好,一旁坐吧。”刘钦收起了犹似箭镞的眸子,又用手抚了抚浴肿的拭巾,自嘲道:“你下手够利索的哈,狠好狠好,下不为例!”主簿听了忙称喏坐下。刘钦托杯独酌道:“那茅酱三酋丢哪儿去了?”主簿赶忙拱手答道:“回来一早就丢进了死牢,县尉明日要押郡上,只看明廷清不清审。” 刘钦起身踟蹰道:“说好吧,专吃大户;说坏吧,也周济乡民。说匪不匪,说民非民,倒叫我刘钦左右为难了!”夫人一听接茬道:“难什么难?汝南郡上灾厄连连,寺府不报亦无粮赈民,若非五指山上三位义仙,怕是郡上早饿殍遍野了。” 刘钦无奈背过手去,遥望窗外,若有所思道:“天不作美,地难遂愿呐!你去知会县尉一声,着三仙除镣去枷请上二堂,小酌一番,也算我等重情慕义,尽上一把地主之谊罢!”主簿一听又有官饭,高兴得不要不要的。樊夫人听了却烦得不行,踢开裙摆进了内间。 哪知主簿前脚刚走,苏水后脚就闯了进来,见到刘钦忙笑揖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充曦、小青有信儿了!”苏水边说边把一名刺呈递上去,“甫有王府飞马来报,淮阳王母稍后驾到。”刘钦一听始料不及,“等等等等,说的甚么乱七八糟?莫慌莫慌,慢慢来,谁还能给你抢了不成?” 苏水兀自冥想了下,就一字一顿捋顺道:“适才有王府飞马来报,言讲王母稍息便到。说早先邀充曦主仆去过乞巧,然谒者走心误报了县寺,险些酿出个大案来。此番驾临一为还人,二为还愿,说接管三仙去她王宫,还要办什么道场来着。” 刘钦这下听明白了,不由颔首朗笑道:“也没听喜鹊喳喳叫,不妨贵客就到了。你去通传那些属吏去二堂待命,且叫斥侯北出驿置那里守着,一有动静飞马来报。” 苏水得令折身而去,樊夫人便于内室走出,且碎步轻盈喜笑晏晏道:“这可应了那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茅家三酋渡劫成仙,终是脱离了这打虎牢笼。充曦主仆也算命大,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报到儿媳这里来了。” 小刘秀一听也仰脖乐道:“阿母阿母,俺也要搂小青过门,也要搁床上玩亲亲。”刘钦听了眉头一蹙,一个眼神睨射过去,吓得刘秀疾抱头鼠窜至母亲身后。刘钦气极长袖一甩,遂咬牙切齿地丢下一语:“儿大避母,该分床了!”说罢踢袍扬长而去。 王母的鸾驾进城之始,南顿的百姓都摩肩接踵,跪倒一片。未及出门的,也是来去奔走相告,惊喜万分。也难怪这闾里的百姓两眼放光,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没走出过南顿的地界。碌碌半世,有眼眺见县宰的车马已属不易,更莫谈这藩国王母的鸾阵了。 北门至县寺的大街两旁,早有持刀的兵丁严阵以待。鸾阵前有开道的骑更、伍伯横枪跃马,矢弩绷张,旗纛招展。接之便是斧钺参天,导斧车后棨戟森森,又有轺车之上架羽葆的建鼓,车后有武将正执桴猛擂,隆隆之声憾地震天。中有一班前去迓迎的大小吏官,正步随着一驾驷马朱班轮毂的王盖青车,噗噗啦啦地稳稳走来。后有骆驼、大象、殿后的轺车以及上百的甲胄铁骑金光乱闪,绵延数里可见一斑。 俟淮阳王母下得鸾驾,便被这些媚上的属吏前呼后拥地奉入了二堂。王母见堂内陈设规整,毫无奢靡,便轻抿小嘴笑赞道:“叔翁治世,珠规玉矩,与我国相好有一比。”刘钦听罢,忙向跟随的薛修躬身一揖,道:“娘娘抬爱,下官怎敢与薛公媲比?薛公乃敬武公主夫家胞弟,兄至丞相,且不说治下国民富足,但其为继母辞官守孝三载,便无人可追了!”薛修呵笑还礼道:“王叔过誉了。” 王母抬见正案席上只设一座,便又笑问刘钦道:“这席案之上,王叔不跽是无人敢坐哇?”刘钦一听顿觉尴尬,遂命充兰再补一席。王母走上又忧郁道:“儿媳风闻这蛤蟆寨一战是兵不血刃,远迩来服,可有此事?”刘钦赶忙恭谨答道:“娘娘果是耳聪目明,这都知哓。”王母又答着追问道:“谁人之功?”“贱内呗,半性子!” 王母闪眼不再言语,蹀躞几步,就于督邮手中抽出文书,又亲手交到刘钦手中,方坐下对他嗔怪道:“还半性子,若论功行赏,夫人可是咱方圆百里的巾帼英雌!加席榻来!”刘钦一听忙摆手抿笑:“内人入席,有伤风化……”王母听了哭笑不得,“你道我是外人——抑或内人呢?” 刘钦一听慌了手脚,一边命小青移案布箸,一边着充曦内请夫人。待王母拽夫人挨身坐下,又有意无意挑逗道:“这金匜玉盘、箪食壶浆的早已齐备,可儿媳怎就——两眼空空呢?” 刘钦这下悟不透了,倒是夫人机敏过人,忙向王母施礼道:“娘娘容禀,适才夫君正与那茅家三仙把酒言欢,孰料咱鸾驾说到就到。三老现下就在门外,若不嫌弃,就请一同入席吧!”“正是正是。”经人指点,刘钦算是开了窍,赶忙着人腾出东案,又拱手箭步出了门廊。刘钦将三道揖请入内,回身嘴里自嘲道:“这破记性,一心只奉王母的驾,倒把仙家给忘了。” 茅家三道作个群揖入了东厢。待酒饮三盅菜过五味,王母又对樊夫人道:“不成想,弱女子抱儿置身战阵,对赌良善答救万民,真勇烈奇女子也。此举与当年冯婕妤立身挡熊又有何异?”樊夫人闻听王母夸赞,遂羞赧一笑施礼道:“娘娘过誉了……” 薛修于旁笑呵道:“建昭中,元帝率众妃幸虎圈斗兽,不想一黑熊翻出圈外,攀槛而上直冲御座,凶凶而来。事发突然,妃嫔命妇皆惊慌四逃,倒是把元帝给晾在了中间。眼看元帝要被吃掉,忽见冯婕妤不顾生死立身而上,死死挡在了元帝面前……黑熊后被甲士格杀,元帝便问冯婕妤:人情惊惧,何故挡熊?婕妤便对曰:但有黑熊吃了臣妾,陛下方能绝处得生,故以身喂之。元帝嗟叹,相拥而泣……” 满堂皆是唏嘘不已。王母沾泪呵笑道:“樊母与子纵身战阵,以换清平,这大勇大智希阔之事,非一般女流所能望背。若行吃斋修身正道,有朝一日必然飞升。”夫人听人掩口笑说:“奴不食肉好几个月了……”王母听了捧腹笑道:“那是祭斋,并非心斋。除去尚美茹素之外,尚要善人清净心神,感格神明呢!” 王母看向茅盈道:“茅家兄弟修道多年也未曾专攻。斋醮行道,忏罪谢愆,则谓之斋;延真降圣,祈福清思,则谓之醮。齐醮仪轨不得而同。本宫此番南顿行走,便是诚请三仙与叔夫人莅王城斋醮。此次知会了四方道仙,后日于王宫大行道场。” 元寿二年八月己酉,有天公作美,秋阳杲杲,炉焚真香,云篆缭绕。一时间,淮阳王宫里仙道群聚,旌旗甲仗光彩耀人。淮阳王母为茅家道场摆下了饕餮盛宴,但见金盘玉卮自至筵前,美酒奇肴果不名状,丝竹金石玉音满耳,音麝之香数里可闻。 待一番吃斋盛赞过后,王母代皇家赐予茅盈一枚大帝神玺玉制的图章;刘钦代朝廷赐给茅盈一身八龙锦缎与帝君授意的紫羽华裳;茅家仙师西域王君又赐给茅盈一柄太上道君的紫玉笏板;樊娴都也奉了金阙圣君命,赐给茅盈一只四节咽胎流明的神芝。 得四位使者授赏之后,王母便让茅老道吃了灵芝,佩上玉玺,穿上一身紫羽的绣衣,手握笏板跪拜于四位大神的祇前,且告知茅盈:“吃了灵芝便贵位司命,穿了紫羽便是真人,又掌了神玺与紫玉的笏板,您便是东岳的上卿了。上可统吴越诸神,下可辖江左脉流,宫筑句曲山,拔宅可飞升!” 临行之前,王母又命樊夫人授与茅固、茅衷二兄弟《太霄隐书》与《丹景道精》四部宝经。授毕之后又与紫阳左仙石路成、太极高仙伯、西域真人及桐柏真人王乔与王方平等诸位道家,唱了几曲太极太阴的颂歌。樊夫人手捧真经也随唱道:“驾我八景舆,欻然入玉清。龙群拂霄上,虎斾挕朱兵。逍遥玄津际,万流无息停。哀此去留会,劫尽天地倾……” 中山国奉迎大军差往京师的谒者,勤于驿置换马疾奔,到河南以西的弘农郡时,终是在途中遇了场大雨,又不得已耽搁了两日。待信函秘送至静园之时,京城已经云收雨霁,湿漉漉的秋枫落叶则透出一股猩红的肃杀之气来。 那远道赶来的谒者一入园中,便坠马栽地,新来的管事忙接过信函,疾步送入燕居之中。王莽接过王舜的秘函,便预知出了一丝不祥的味道。本该拥帝回京的日子,却偏偏收到了此封函件,且不说函外插了三支褐色的羽檄,但说这生绢书就的尺素轴筒,肇事之巨便略窥一斑了。 王莽忙着人唤孔光与彭宣。一人为私,三人为公,再说大司空彭宣主新帝事,由其领责勿需儳言。温热的余晖透过窗格射入室内,被分割成了一条一条,投在心如凉水的王莽身上,如同碎金一般有了回暖。他静静地坐在这碎金之中,于几案前审视着这奢靡的函筒,又仔细地用宽袖将浮尘轻轻掸去,细微的埃尘便在余晖之中四散开来,承祧之争也在余晖之中四散开来…… 待孔光二人寒暄入内,王莽方用腰刀慢慢剥开函舌与印泥,又哆嗦着用粗茧的老手将立轴提出。解开轴头香绶的一瞬,疾又交于彭宣之手,彭宣便捋须笑道:“这山芋太热,莫烫伤了指头!”王莽忙恭谨揖说:“您乃迓迎新帝之主官,王莽岂敢越俎代庖?” 彭宣从杆头处抻开卷轴,锦葵红鸾绫的锦牙露出了,留白露出了,起头露出了……王莽与孔光忙凑来瞧看,这飘逸的文笔,遒劲的工隶,王莽是再也熟悉不过,一览到底,直至留名与印鉴。几人看罢早已是目瞪口呆,如坐针毡,随之大汗淋淋而下。 “逐鹿庙堂,勘定中山,不想卫保倒还有这要价的本领。”彭宣说罢摇了摇头,端的是一愁莫展。大司徒孔光也长长哀叹:“张忤逆之言,秀不合之义,这还了得?若是日后藩属进京,比前番过之而无不及呀!依拙之见,不如遣尚书申饬于他,若还不悟,入狱论罪。” 王莽听罢展颐一笑,遂敛汗自嘲道:“新帝入京,无有气象先惊了圣驾,莫说是卫王母脸子难看,便是新帝,也恨透了这国朝三公吧!皇帝大行已近两月,如今天家的滇楸梓棺,尚停留在宣室的殡宫里。若是尚书来去无果,时不我待呀,这卫保便是看中了这点,敢与朝廷待价而沽。”王莽说罢背手而立,趁推开闼门换气的劲,又狠狠地骂上一句:“其心可诛——” 大司空彭宣见事无转机,便捋起宽袖自斟自酌道:“这卫保虽有待沽之意,然其主张也不无道理。新帝初立,余患未消,又策命少帝一人进京,你叫藩属们何以心安?再说,明公举我主新帝事,如今事事裹足不前,若再无良策笃定施行,东朝也必会迁怒于我。这进是井,退是坑,怎不叫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头哇!” 王莽听了彭宣之言,也不由褶皱丛生蹙起了眉头。得于室内蹀踱几步,疾折身案前捧起了信函,待仔仔细细又看过两遍,方卷起函轴喃喃叹道:“卫保提出这跨朝积案,有司屡谏也难得执行。先说那定陶王母逾居后位;傅太后僭越入主桂宫;尚有那赵太后把持专宠,燕啄皇孙已危及社稷;遗皇后与傅晏父女专恣乱政;还有敬武不守妇道;红阳侯父子藏奸亡命;平阿侯王仁附赵昭仪;爪牙张由不杀反封;酷吏史立高坐庙堂……一桩桩一桓桓,奸佞不除,民心难填哇!” 几人听罢颔首无语。待时光滞留了好一阵子,孔光便拂袖起身道:“多说无益,主在东朝。依愚之见,不如把信函先抛与东朝,你我再各自分工直谏。可叹她老人家七十高龄,怕是又要哀恸几绝了。” 有尚书将信函送至长信,太皇太后此间正嚼着芋头,听闻长御一番精读,芋头的一端早失落地下,脸面也神质不清起来……本以为中山藩地举国欢庆,不曾想半路滚出个绊脚石来,膈应得牙根一阵生疼。就诚如那跷板的两面,刚把这头打派消停,那头便也按捺不住,硬生生与朝廷横指叫板。若平生也不惯这个毛病,然逢召王迎驾的当口,卫家却摆出这么个乌龙,实实叫人扼腕头疼。 慌不择路,饥不择食,太皇太后二话不说,便夤夜急招三公入对。哪知这三公是碰过头的,又不厌其烦地将议过的事程再捋顺一遍,东朝一听便气极生恼,横指痛斥三公道:“丁、傅二后早入土为安,掘棺刨尸又有何益?北宫虽有锢寝之失,但看起父辈兄姊皆已伏法,孤苦伶仃叫人痛惜。我三弟之子平阿侯王仁,虽藏匿赵合德眷属有错在先,着遣就国便也罢了,还有红阳侯无论何罪,朕四朝国母,焉能保不得朕的胞弟?” 东朝诉罢已泣不成声,见三公皆是伏地乞罪,便又拭泪絮叨道:“任尔等说得头头是道,却道道不离我皇亲国戚。这手心手背皆是肉身,动了哪块朕也心疼。”此间又怒指王莽道:“处心积虑,以皇家血肉表爆天下,宗族之躯树清官威名!守法持正自是好事,但屡屡操弄,为表尔等峻节高洁、凌乎青云,致皇室人脉寥寥无几,尔又身畔空无一人,何乐之有哇!” 几句话说得王莽哽咽失声,遂一顿再顿拜谒于地下,挥泪如雨泣诉道:“臣本布衣,吃着百姓饭,穿着百姓衣,悉知天下民众之疾苦,誓张世间难平之正义,碌碌于草芥中来,碌碌赴草芥中去。惟不屑那穿金服紫、鱼肉百姓之纨绔;尤恨那贪吝过甚、视人之命如草芥、自身皮毛逾泰山之草囊权贵。不才以为,人无高低之分,法无贵贱之区;不以规矩,弗能成方圆;不以六律,弗能正五音;不以仁政,弗能平治我大汉天下。母子有亲,君民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方可称之谓大治之世矣!”诉罢复又长拜于地。 太皇太后听了也心生怜悯,遂上前亲扶王莽道:“朕也知巨君居家俭约,禀性峭直。虽疾恶甚至人情所不及,即推以忠恕。常不与人苟合,不作私书,至于干清,无故人亲党一皆绝之。”待回身跽坐甫定,东朝又哀哀泣诉道:“至于那丁、傅二后僭越之事,明日常朝再作论议;西、北二宫,也罪不至死。若依老妪,遗皇后暂退桂宫小住,赵太后贬谪为孝成皇后,居北宫颐神养性罢!” 三公听了忙揖礼称喏。事无巨细,彭宣又揖礼谘询道:“恕老臣之愚,当年治冯太后冤狱是否平反?几多酷吏如何惩处?”太皇太后略显倦怠懒答道:“适逢大赦,无关大阼,就看着办吧!”彭宣又追问道:“那梁王刘立,与红阳侯王立——”不待彭宣妄语说尽,太皇太后的脸子早拉了下来,宽袖一拂疾别过头去,吸呼迅急像拉风箱,两眸聚焦不置一词。彭宣一见闯了大祸,赶忙伏拜引咎请罪。 大司徒孔光见事出不妙,忙着长御遣人上茶。待宫人将铎壶双手奉上,孔光又赶忙趋至御案,以长柄的金勺舀茶入卮,且恭谨蕴笑,敬意绵绵道:“梁王之前多有不羁,然年近迟暮昏聩有时,中山卫保也未曾提及,此事容后再议不迟。此间倒累及了红阳侯,只怕是着了那言官的道。人言籍籍便暂押廷尉,新帝入京后遣返封国。” 太皇太后白眼一剜,仍是不理。孔光一时也下不了台面,便双手奉茶跪于足前。此时有谒者进殿禀报,红阳侯奉旨已到殿外。三公闻听正焦躁不安,说话间王立已闯进殿来。只见他发束琥珀高冠,虚披一袭罨画暗纹的褒衣博带,鸣佩纡组,锵锵有声。 孔光一见黯然退下,王莽遂迎上躬身揖礼道:“好巧不巧,适才我等正说到叔翁。来了正好,敬请上坐。”